第98章 私通那點事
金線密織的龍袍之下,皇帝日漸老邁的身量隱約開始顯得有些單薄。天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好像從窗欞上撕下來的薄薄的紙片,卻又是鋒利的,能輕易地削掉什麼人的頭顱。
外頭風雪初定,御書房內外安靜的不像樣子,本欲洒掃的宮人們,也被總管太監堵在外頭。
一整個院子裏,只有屋裏兩個活物。
顧成澤從十五歲起,跟着老承安王顧長鴻在皇帝面前行走。
他自幼聰慧,能文能武,朝廷政事一點就通,是天生的入朝輔政的好料子。
於政事上見事明白,幾個處理問題的想法,連伺候幾個皇子讀書的重臣,都嘖嘖稱奇。
冗雜堆砌多年的政事,這個年輕人若肯花心思,也能極快找到線頭,捋清楚瞧明白來。
天賦異稟這事,從來都是萬金難求。
顧成澤是世家子弟之中的佼佼者,出入朝堂時,如白虹貫日的氣勢,簡直要比肩大齊開國到如今最肱骨的李首輔和元大將軍。又何況他當時年紀尚小,便更是難得了。
朝堂之上,常有老臣暗自嘆道:若是聖上的哪位皇子,有承安王世子之能,我朝必定要迎一個更大的盛世來。
少年人難免年少輕狂,顧成澤滿身傲氣的十七八歲,也曾想過,我要是個皇子,必定如何如何。
可時至今日,這事實現了。
卻如同被人敲斷了,渾身的每一塊骨頭,又被拉着千金重的糧食車,來來回回地反覆碾壓一般讓人痛苦。
“所以,你當真是要為了梁王殺我?”
皇帝驟然睜眼,眉心震顫。
“她同你說的是這個?”
顧成澤複雜的心緒糾葛成一團,落在臉上,反倒做不出任何錶情了。
這叫他如何說,他要對着龍椅上的人說,鎮南太妃說她是我娘,我懷疑你是我親爹?
皇帝見他不語,只好道:“朕如何會害你,只是她着了別人的道,朕不過是想護着你罷了,如若她引了天鷹衛強行帶你出城,這朝堂上的流言,只恐連朕也壓不住了。”
顧成澤眼裏閃過一絲悲憫,“梁王,聖上最最倚重的兒子,確實是我讓人在暗處射殺的。你為何不取我性命,為他報仇。鎮南太妃一介后宅女流,如何能號令的了天子親兵?”
鎏金花鳥銅爐里,火炭燒得正旺,卻好似一點用都不頂,人從心底里陣陣發寒。
皇帝嘴角顫了顫,着意規避掉第一個問題。
“天鷹衛原本就是元仲邦身邊的親兵,後來他留了一部分給他夫人李氏,剩下的大部分便為朕所用。”
顧成澤笑了出來,卻比哭還難看。
誰人不知,大齊戰神元仲邦元將軍,為大齊鞠躬盡瘁,肝腦塗地。
到底是什麼樣惡劣的君王,能在肱骨重臣身故幾年後,跟人家的亡妻通姦有染,還生出一個私生子來?
他只覺得自己的每一寸血肉,都泛着無比的噁心。
倘若李氏守寡后,正正經經再嫁,正正經經再生個孩子,誰也不會多說什麼。
大齊寡婦再嫁,也算是尋常事。不似前朝,恨不得一個貞節牌坊,把女子的一輩子鎖死。
偏偏是守着寡,跟人私通,生下孽障來……
而坐在龍椅上的這位,普天下的女子,他想要多少有多少?
究竟是壞到什麼程度,要Yin辱肱骨柱臣的遺孀?
顧成澤被他們,被自己噁心得想吐,這二十三年來,所有的一切都天翻地覆,生生把他拋到了臟污的爛泥里。
皇帝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他便是個傻子,從顧成澤這般反應,也看得出來,他是知道了。
“此事,並非是你想的那般。那件事着實意外,並非是朕有意做此糊塗事,那實在……”
皇帝身為九五之尊,早年又是在偏遠之地歷練過多年的,什麼場面沒見過,什麼事情沒經歷過,可此刻面對自己的親兒子,舊日裏的情事也實在是張不開嘴。
顧成澤總是對皇帝崇敬甚深,這些年哪怕皇帝把他從朝堂上撤出來,只暗地裏做些天機閣的隱窺,他也並不曾有任何異議,只以為聖上有更緊要的考量。
可他未曾見過皇帝如此這般窩囊的時候,那事雖然腌臢,做了也就做了,竟是這般不敢認,還找出諸多借口,想要一推四五六。
“並非有意?算算日子,該當是先帝過世后不久,呵,聖上不會想說,你是在先帝孝期未滿,被人強迫的吧?”
顧成澤的牙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
他活到現在,還沒見這般,睡了女子,生了私生子,還在這裝無辜的。
好似全天地下,沒人比他乾淨單純。
皇帝如坐針氈地坐在龍椅之上,整個人都不好了。
與此同時,在城南的一處小院內。
陸凝凝的臉,跟擰壞了的麻花一樣,時時刻刻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麼大毛病。
“其實,那日是我給他下了葯,我堂姐是先皇的貴妃,姨母又是太皇太后,因而我常常進出內宮,宮中的護衛對我差點並不嚴苛。所以我輕易地把鴛鴦和合散帶了進去,下在了茶水裏,皇帝喝了,那天便受制於我了,誰想到一朝有了身孕。”
陸凝凝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肉,卻是疼的,做夢都沒有比這離譜的事情存在了。
說不通,實在說不通!
即便是寡婦深閨寂寞,想跟男人發生點什麼,哪有去皇宮裏給皇帝下藥去睡皇帝的?
這不是好日子過夠了,活膩了找死嗎?
再說了,九五之尊的皇帝,怎麼可能像個逆來順受的小鴨子一樣,平白被人嫖?
李氏拿了一塊新帕子繼續垂淚。
“我當日也是氣急了,一時糊塗。”
陸凝凝起身倒了杯水,喝了口熱茶,墊了墊肚子,徹徹底底的準備好了聽李氏言說那件離奇的絕對駭人聽聞的舊事。
御書房內,皇帝從龍椅上起來,一雙龍目老淚縱橫地瞧着這些年都不能相認的兒子。
“兒啊,你要信朕,為父當真不會害你半分。”jj.br>
顧成澤被這稱呼弄得渾身發毛。
“那我父王呢?顧長鴻是不是被你害死的?還有承安王府的子嗣,是不是死在你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