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受不得委屈的主
這劈頭蓋臉的興師問罪,若換作尋常人恐怕早已誠惶誠恐認罪了。
寂靜的大殿內,無數目光齊聚而來,有看戲的、有嘲諷的、有嫉妒的、有幸災樂禍的……卻唯獨主位上靜坐的那人,端得一派閑靜庄雅,自始至終都沒露出過一絲別樣的情緒。
傅含月在看她,林煙也毫不客氣地抬眸回敬。
就是這樣一張人畜無害的臉,這樣一副與世無爭的姿態,傅含月只需要靜靜的坐在那,就能操控着周圍這群草包對她群起攻之。.
論攻心她當然不如傅含月,但若論氣死人嘛……
林煙扶了扶鬢角,一副弱柳扶風之態,「這天大的罪名臣妾可不敢當,臣妾昨日病着,皇上心疼臣妾,還非要親自喂臣妾喝葯。」
「臣妾不敢拒絕皇上,又因實在是昨夜折騰得很晚,今早皇上憐惜臣妾才沒讓臣妾起來伺候的。」
這段話,相當直白了,平鋪直敘地告訴所有人,傳言都是真的。
你們,又能拿她怎樣?
一襲話落到傅含月耳中尤為刺耳,知夢臉色一肅,上前一步道:「林貴妃未免有開脫之嫌,竟讓皇後娘娘等你一介妃子,分明是藐視中宮。」
林煙心中冷嗤,凌冽的目光掃過知夢反問了句:「你的意思是皇上包庇本宮?」
知夢被林煙這偌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嚇得局促起來,「奴婢……」
「你也知道你是奴婢?」林煙轉臉,直視着傅含月一臉懇切道,「聽聞傅大學士最重禮儀,皇後娘娘未入宮之前也曾是貴女之首,這般嘴臉的奴婢伺候在皇後娘娘身邊真是不該。」
「不懂規矩,還不退下!」傅含月眉頭微蹙,有些惱怒知夢的慌不擇亂,也重新審視起來這個她一直以為不足為俱的林煙。
知夢嚇得匍匐在地。
眼看局面落於劣勢,正襟危坐的傅含月還是淡定的露出一抹溫和的笑,道:「是這奴婢不懂規矩,妹妹莫要與她置氣。」
「只是皇上登基才不過一年,政務繁忙,妹妹做為妃嬪,理因好好伺候,還是莫要耽誤了早朝。」
這是鐵了心要用此事為難她了?
「臣妾一定謹記皇後娘娘教誨,下次皇上來時臣妾一定儘力起來伺候。」林煙將「儘力」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她才不要那麼早起來呢!
細想了下,即使是上輩子,她能卯時起來的日子,掰着手指頭都能數清。
林煙掃了眼眾人,最終將目光落在主位上的傅含月身上,淺笑嫣然道:「若是沒什麼事,臣妾就先行告退了,皇上特意說過,讓臣妾好好養病呢。」
不待傅含月首肯,林煙已然將手搭在香凝的小臂上翩然離去。
直到那抹搖曳的水煙長裙消失在門口,知夢憤恨地道了句:「狂悖!」
聞言,傅含月漆黑的眸子沉了沉,「這算什麼狂悖,她父兄皆身居要職,即使再狂妄些也沒人敢拿她怎麼樣。」
原以為以林煙的脾性,今日必會單打獨鬥的鬧上一鬧,那她也好將林煙整治一番,沒想到……
想起林煙那張略帶嬌羞的臉,傅含月袖子底下的手指緊握成拳,努力保持着自己的鎮靜。
秋風卷過長廊,驚走掠食的飛鳥。
宗政越眼含困頓地批着不斷呈上的來奏摺,海德福弓着身子將茶盞放到他手邊道:「皇上,要不您到偏殿小憩片刻吧?」
「不必。」宗政越擺了擺手,重新拿起一份奏摺。
不過閱了一頁,嘴角便微微勾起了一絲弧度,眼角眉梢滿是止不住的喜意,宗政越止不住讚賞道:「林將軍果然不愧少年英雄,又平了一次邊境爆亂,林家父子內能穩住朝綱,外能抵禦外敵,朕心甚慰。」
林將軍是林相長子林沛豐,也就是林貴妃的嫡親兄長。
海德福眼珠子一轉,臉上也跟着堆笑,「林相一家皆是國之棟樑,是皇上之幸,是大宗之幸。」
說到此處,海德福頓了頓,又道:「只是……奴才聽說,今早貴妃娘娘拖着病體前往坤寧宮請安時,皇后的貼身女官公然訓斥了貴妃……」
宗政越的好心情驟然淡了幾分,他向來不喜歡理會後宮之事,原本宮裏那些人都是他母后安排的,但為了朝堂穩固,他不得不將林煙納入後宮。
想起林煙那張嬌嗔的模樣,是個受不得委屈的主。
宗政越丟下手裏的奏摺,掃了眼謹小慎微的海德福,「你,帶樣東西親自送到瑤華殿。」
海德福正要領命前去,宗政越腦中卻突然浮現那張咳得眼角微紅的杏眸,鬼使神差的道了句:「帶些蜜餞過去吧。」
風掠長空,雲散四野,這陰沉了幾日的天也明媚了幾分。
林煙手掌撐着香腮斜靠在軟塌上,心情頗好抿了口熱茶,想起傅含月想弄死她又不敢發怒的樣子,真是太好笑了。
上輩子自己灰頭土臉地被那個女人耍弄,真是蠢死了!
怪不得上輩子宗政越那個狗男人這麼輕易地就將他這後宮玩弄股掌之間。
林煙將杯盞放到桌上,外頭就響起了窸窸窣窣的響聲。
只見香凝快步入內,驚喜道:「娘娘,是皇上身邊的海公公來了!」
林煙起身,海德福便已經笑眯眯地招着一眾宮人端着東西進來了。
「奴才海德福請貴妃娘娘安。」
「起來吧。」林煙挑了挑眉,上輩子宗政越臨幸了她,所以第二日海德福送來了各種金銀玉器作為賞賜,可昨夜他們好像什麼都沒做吧?
海德福命人將東西遞給了瑤華殿的宮人,低頭解釋道:「皇上聽昨夜娘娘說湯藥太苦,所以特意命奴才送上這些蜜餞,還囑咐娘娘定要好好喝葯。」
「那就有勞公公帶本宮謝過皇上了。」林煙掃了眼那些看上去還不錯的蜜餞,對香凝使了個眼色。
香凝會心一笑,從袖子裏拿了袋沉甸甸的東西塞進海德福懷裏。
海德福面對這後宮給他塞紅包的事早就臉不紅心不跳了,得心應手地接着,不過這袋子的重量着實不是一般有份量。
早就聽聞林貴妃的二哥不入仕途,卻做了那末流的商賈,又極為寵愛幼妹,果真不假。
「奴才這次送來蜜餞也只是其一,其二便是將這東西交給貴妃娘娘。」海德福笑着讓身後的小太監將東西呈上來。
紅綢掀開的瞬間,林煙淡定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