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着不好么
深秋十月,上海,南京西路兩邊的梧桐樹葉已經泛黃,一縷刺骨的寒風從毛呢大衣領口灌入,江程打了個冷顫,他低頭縮了縮脖子,眼前一片片枯敗的梧桐落葉紛紛揚揚撒在行人路上,散落一地,就像那十年愛情長跑的結局,一片狼藉!
“我們分手吧!”
江程忽然停下腳步,低着頭,好似自言自語,彷彿這句話對他來說,早已失去了任何沉重的意義。
“我知道。”
身旁是女孩銀鈴一般悅耳的輕笑聲:“這句話,這個月你已經說過三次了!”
“林初雪!我這次是認真的!”
江程猛然抬起頭來,似乎被她的態度惹毛了!
“幹嘛發這麼大火?旁邊人都看着呢!”
林初雪不顧周圍人投來的異樣的目光,反而上前來親昵地攬住江程的胳膊,就像是哄着吵架的情侶,聲音溫柔而甜美:“程,我錯了,我不會再逼你了!我們和好吧!”
林初雪乖巧動人,正值青春年華的她,有着一雙筆直修長的大長腿,套着長筒蕾絲襪,身材窈窕多姿,站在人群中都屬於那種光靠背影就能聚焦所有男人目光的尤物!
但更令人驚艷的是,她那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嫵媚中又透着一股禁慾,光是看一眼就能讓男人淪陷,比當紅明星也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而就是這樣的一位絕代佳人,此時卻彷彿倒貼一般,求着江程不要分手!
“小夥子,趕緊和好吧,這樣愛你的漂亮女孩可不好找!”
“我說兄弟啊,你是哪裏想不開?這樣的女神倒貼都不要啊?”
“多大點兒事,人家女孩都這麼求你了,又這麼漂亮,你就不能大度一點?”
路人指指點點,彷彿江程成了負心漢,嬌媚動人的漂亮女孩是受害者,而此刻在路人的助攻下女孩正含情脈脈地盯着江程,漂亮的眼睛裏滿是亮晶晶的期待!
套路!
又是套路!
充滿了利用,同情,還有深沉的心計!
若是放在幾年前,江程早就心軟了,甚至當街會將她狠狠攬入懷中,緊緊擁抱這誘人的嬌軀,感動的稀里嘩啦!
但現在?
他只能說一聲呵呵,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如果愛情就是一次次的故意傷害你,又一次次祈求你原諒,那自己就是她一輩子的奴隸!
江程不否認,林初雪是很愛他,但她的愛卻是充滿了偏執和瘋狂:自從談戀愛起,林初雪不允許江程和任何異性接觸,看一眼都不行,不然就是鬧!歇斯底里的鬧,家裏的東西不知道被她砸過多少次!甚至,連最好的幾位同性朋友,也因為林初雪斷絕了關係!
每天,江程要每隔一個小時就給她發消息,報告行蹤,不然她可能殺到江程的總裁辦公室,當著所有員工的面,掀他的桌子,吵鬧驚動整個樓層!恐怖的佔有欲和變態一般的偏執,讓江程一度患上了抑鬱症!
這十年間,也不知道江程提過多少次分手,每次消停之後,她都會以各種方式要挾江程與她複合:祈求,哭訴,父母親的勸阻,長輩的施壓,甚至於......自殺她都試過!
而每次和好后,她又會變本加厲........
而這一次......江程徹底下定了決心!
“放手!”
不顧林初雪的哀求,江程猛然一把抽出了手,她好似被扯到了,踉蹌跌倒在地!她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江程,似乎有些不解,這次他的反應為什麼這麼激烈?
“一個月前,我們已經分手了!”
江程看着她,面色平靜,無喜無悲:“而且,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你要結婚?和誰?”
林初雪美眸一滯,她不敢相信地問道。
“蘇晚晴。”
江程緩緩吐出這個名字,心裏卻是忍不住的輕鬆:“晚晴一直暗地裏喜歡我,我們分手后她才聯繫的我,她其實等了我十年,我不能負她!”
“蘇晚晴!”
林初雪貝齒緊緊地咬着這個名字:“我就知道是她!”
“小雪,放手吧,我們其實都累了!”
江程忍不住勸她:“再這樣下去,對你我,都不會有好結局的。”甚至江程會想,沒準哪一天,林初雪會讓自己陪她一起去死?
“是啊,都累了,從聽到你結婚的那一刻開始.......”
林初雪忽然慘然一笑,嬌艷的臉龐佈滿了道不盡的凄涼,她努力擠出一絲笑意,卻還是那般顛倒眾生的美:“好!我答應你,分手,我不會再求你複合了!”
“呼——!”
江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能想開,那便是她的新生,當祝福她!
“地上有點涼,你能不能扶我起來?”
林初雪向江程伸出了一隻手掌,駝色毛呢外衣下的白襯衫下滑,露出一小截玉臂,她的肌膚依舊是白皙勝雪,每次親熱的時候都會令江程甘之如飴,但如此完美的手臂皓腕處,卻可見一道彷彿深入骨髓的划痕!
那是她某次為逼江程複合,想要割腕自殺........
江程看到那,終究是心軟了,伸手一把拉起了她,她的手掌還是那般纖細柔弱無骨,但入手,卻是冰涼,或是剛才的地面真的很涼吧?
“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江程收回了手掌,林初雪有些貪戀溫柔,她搖頭道:“還是我送你吧,我開車來的,這裏打車都要排隊好久,天氣又冷我怕你凍着,剛才見你一直縮脖子。”
江程有些猶豫,他以前的每一次猶豫,無形之中都是給了林初雪機會。
但這一次.......應該是個例外,她想通了!再想想她那手腕上的疤痕,十年感情,江程終究於心不忍:“那好吧,送我回江邊公寓。”
“好!”
林初雪的那是一輛酒紅色的瑪莎拉蒂,江程坐在副駕駛,林初雪開着車,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道路,沿途閃過的車燈,照着她嬌艷的臉龐卻有些發白!
“你愛蘇晚晴嗎?”
林初雪忽然提問,江程鎖着眉頭正想着要不要回答,林初雪忽然又自言自語:“是啊,蘇晚晴那麼漂亮,長得不比我差,性格又是那麼溫柔,是個男人都喜歡那種類型吧?”
“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當初我們三個都在淮城中學,你那時候艷壓群芳,可是我們中學的校花,那時候喜歡你的人能繞着這黃浦江好幾圈!”
江程看向車窗外,不知不覺,車子已經駛向了黃浦江大橋,忽然一陣推背感襲來,江程有些心不安:“你開慢一點。”
林初雪彷彿沒聽見,依舊在加速:“是啊,我那麼漂亮,但是你還是背叛了我!”
“轟!”
油門轟然爆發,強大的加速度,幾乎讓江程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他陡然驚慌了:“你想幹什麼!停車!快停車!我要下車!”
江程想要爭奪汽車控制權,卻再一次被猛烈的加速度按住了後背,江程看見速度已經飆升到150邁!而且要命的是還在上升!
瘋了!這女人瘋了!
“你背叛了我,但是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林初雪雙手死死地抓着方向盤,她的後背緊貼着座椅,也幾乎要失去對車輛的控制了,此時的她,卻是艱難地側過臉龐,嬌艷的面孔卻是那般的猙獰與恐怖,她尖叫的歇斯底里:“江程!你是我的!誰也奪不走!我要糾纏你一輩子,生生世世,你不要我了,那你就陪我一起死好了!”
“轟!”
林初雪咬牙切齒,最後用力將油門踩到底,車子陡然晃蕩了一下,像是忽然漂浮了起來,江程面色驚恐,他感覺自己也懸浮了起來,他看到了滔滔黃浦江,連綿不絕黃埔水,此刻,彷彿一切都已靜止!他的意識停留的最後一刻,他只剩一個念頭......
瑪德,完了........
“小程,還愣着幹什麼?該你上了!干啊!”
恍恍惚惚之際,江程被一道聲音吵醒,沉重的眼瞼抬起,意識里一片混沌,但很快,就被眼前洗手池邊的垃圾桶吸引.......
“嘔——!”
胃裏翻江倒海,他立馬抱着垃圾桶,嘴懟着就是一頓瘋狂輸出!
“哎,要我說你怎麼好?非要喝酒壯膽,結果愣是把自己喝醉了,還好和你比起來,我酒量還成,比你多喝兩瓶都沒醉!沒有在雨潔寶寶面前丟臉!”
說話的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皮膚黝黑,骨架寬大,長得壯實得像頭熊,但一提起‘雨潔寶寶’便是滿臉花痴,巴拉巴拉說個不停,你能想像嗎?就像是一隻大狗熊捧着心愛的小雛菊,戴在自己腦袋上,看起來就像二傻子!
見江程吐得差不多了,他便趕緊遞過來一瓶擰開了蓋子的農夫山泉礦泉水:“喏,給,快簌簌口!不然一會兒表白的時候一張嘴滿嘴口臭,到時候別說我認識你啊!”
“咕嚕嚕!噗——!咕嚕嚕,噗——!”
江程仰頭吞了幾口水漱漱嘴,腦袋太陽穴鼓脹得厲害,尤其是耳旁這傢伙嘮叨個不停,腦袋更疼了,他忍不住打斷:“你是誰?”
“我湊!小程,你該不會真醉了吧?連我都不認識啦?我,熊博啊!和你一起從小玩到大的死黨啊!”
“熊博?”
江程使勁搖晃了一下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但想了想,好像最近幾年合作的老闆里沒有姓熊的,除了有一個大學畢業后就失去聯繫的死黨......
“勃子?你不是去敘利亞真人cf去了嗎?”
江程記得很清楚,當年這貨還傳來一張裝13的照片:寬闊滿是肌肉的身上,緊貼穿着一件戰術背心,戴着墨鏡,肩扛rpg,背後炮火紛飛,他就在鏡頭前咧嘴露出一排雪白大牙齒,胸前再豎起一根大拇指。
照片下,有這樣一句配文:哈哈哈哈,真男人的戰場就在這裏!
結果......一個月後,老家就收來了他的骨灰盒........
熊博生氣地道:“我靠!狗日的小程,你也太損了吧!你再咒我就要和你pk!”
江程緊緊盯着他,二話沒說,‘拍拍’兩個巴掌就扇了上去!
“我!艹!你還真打啊!”
熊博站在原地傻眼了,捂着臉龐,一米八大個子的黝黑大狗熊忽然眼淚就嗒吧嗒吧大把往下掉,抽着鼻子嚶嚶委屈:“小程,你居然會打好兄弟,我要回去告訴阿姨.......”
“還真疼?這特么的不是做夢?”
江程猛然震驚,隨即捏着剩下的礦泉水瓶,從頭頂一股腦澆下,冰涼的泉水帶走了皮膚過載的熱量,給他降了溫也帶來了冷靜,他雙手用力搓了搓臉上的水珠,照着眼前的鏡子,看到了鏡子中那張帥痞的,卻又顯得過分年輕稚氣的臉龐,他下意識地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熊博小心翼翼地回答:“現在是2008年7月21號........”
“哈哈哈哈!”
江程一會兒震驚,一會兒大笑,這會兒就用力地就抱緊了熊博,激動地語無倫次:“我居然還活着!我他媽的居然沒死成哈哈哈!”
不僅沒死成,而且好像還重生了,現在不是2018年,而是2008年!
“小程你沒事吧?”
熊博一個哆嗦,推開了江程,目光擔憂不已:“小程你別這樣,你這樣我害怕.......”
“勃子,我沒事!接下來我們要幹嘛?”江程大口喘息着,激動過頭了,暈的更厲害了,還得扶着熊博,酒精的副作用還在,他記得自己幹了一瓶白的,熊博幹了三瓶啤的!
“回包廂啊!”
一邊說著,熊博一邊搭着江程搖搖晃晃往包廂走去,他有些擔心好基友忘了最重要的事情,趕忙提醒道:“小程,一會兒你可別慫了,東西我都替你準備好了,你這束玫瑰花可是坑了我攢了三年高中的零花錢買的,表白一定要成功啊!”
“表白?老子要向誰表白?”
江程腦袋疼的厲害,一時有些納悶,老子前世可是身價十億的大佬,哪個女人配讓他表白?不應該是女人們主動上他的車?呸!不對,是想歪了,應該是主動跟他回家?呸!越想越歪了,那應該是主動爬上他的床........
正當江程胡思亂想的時候,兩人已經來到了大包廂門外,熊博推開包廂的門,包廂里,頓時喧囂盈天,裏面兩桌人,全部都是青春年少的少年少女們,嘰嘰喳喳興奮的談着對未來美好的憧憬!
“小程,該你表演了!”
不知何時,一束玫瑰花已經送到了江程的手上,熊博扯着嗓子朝里大喊:“林初雪同學!請你出來一下,江程同學對你有話要說!”
“林初雪?”
“嗡”地一聲,江程的腦袋要炸開了,耳畔所有的喧囂聲瞬間彷彿離他遠去,他腦袋一下就清明了,渾身一震,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衝上天靈,讓他宛如墜入一片冰窖,眸中浮現出一抹懼意!
“嘩!”
而此刻,包廂里眾人的目光投來,一名穿着蕾絲黑裙小禮服,襯托出她那白皙勝雪的肌膚的漂亮女孩,踮腳走了過來,所有少女看她都自慚形愧,所有少年看了都臉色羞紅,小心臟悸動.......
林初雪停在江程面前,她的目光複雜而深邃,似是還帶着一抹吃驚,但很快就被欣喜掩藏,她抬起高傲的雪頜,聲音清脆,宛如美妙的樂聲:“江程同學,你要對我說什麼?”
“我.....我.......”
江程喉嚨乾澀,看見林初雪他便忍不住後退兩步,身後的熊博卻將他又往前推了兩步,低聲道:“上啊!干啊!小程你慫什麼?趕緊表白啊!啊你不會是緊張地忘詞了吧,我可以給你提示一下.......”
“我特么.......”
江程差點跳起來罵人了,表白林初雪?自己腦袋該有多想不開?活着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