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光榮犧牲
趙耀婚禮當天。
他特地留出了一個伴郎的位置給題安。
他拿着話筒,眼裏淚光閃閃。
趙耀對着來賓致辭:“今天一個好朋友缺席了我的婚禮。”
趙耀看着禮堂門口,緩緩說道:
“哥們兒,我留了一個位置給你。
小時候玩警察抓壞人的遊戲,遊戲中你是警察我是小偷。
遊戲外警察和小偷卻是最好的朋友。
我生命中那些溫暖和勇敢都是你教會我的。
我在這裏等着,因為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回來。
帶着一身榮光回來。
從開始的兄弟到最後的家人。
你在我心中的位置變了,感情沒變。
今天我大喜,你祝我幸福,我祝你平安。”
趙耀眼瞼內積蓄許久的淚水奪眶而出。
新娘給趙耀遞上紙巾,她不明白趙耀口中沒來的好兄弟是誰。
她問過他。
趙耀沒回答。
第七年,趙耀有了可愛的兒子。
兒子有了一個從未見過面的乾爹。
第八年。
這天趙耀剛和兒子說了再見走出家門就接到了題萍的電話。
電話那邊的題萍還沒說話,便抽泣嗚咽起來。
趙耀的頭皮發麻,他有一種強烈不安的預感。
趙耀緩緩問道:“是不是......題安......出事了?”
題萍止不住地哭,“題安的骨灰今天會運回翰興烈士公墓。”
趙耀的手機啪一聲掉在地上。
他脊背順着牆滑落,胸口傳來一陣刺痛,他仰面躺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突然他劇烈咳嗽起來,他的嗓子裏像是伸出一隻手,將胃裏的東西掏了個一乾二淨。
小區裏的人詫異地側目,他們甚至有點嘲笑地指指點點。
什麼事能讓一個大男人大冬天地躺在雪地里,像個丟失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痛哭流涕呢?
他們說,你看他鼻涕眼淚,一堆嘔吐物,衣服蹭在地上,好臟啊。
......
趙耀在妻子的攙扶下,到達翰興烈士公墓。
公墓墓碑上只有四個字,永垂不朽。
已經退休的局長沉重地說道:“那次與敵人的惡戰中犧牲了五名同志,題安就是其中一名。
因為身份特殊任務隱秘,無法為題安立碑列傳放照片。
組織已經追認題安為烈士。
這是他的烈士證書。”
題萍已經癱倒在地,無法支撐自己。
林颯颯抹着眼淚攙扶題萍。
趙耀打開烈士證書,又看了看墓碑上的字。
他大笑起來,“局長弄錯了吧?
你確定躺在裏面的是題安?
那小子身手矯健,五個敵人都怕不是他的個兒。
他怎麼會死呢?
你們一定弄錯了,他不會死,他不可能死。”
局長蒼老的聲音帶着無盡的悲涼,“我也不願意相信。
但這是事實。
題安潛伏在敵人內部,相關同志根據他送出來的情報,一舉摧毀了一個制毒窩點和販毒通道。
但很不幸,走投無路喪心病狂的毒梟,撤到一個無人荒島,對身邊所有懷疑的人進行了慘絕人寰的逼供。
我們的同志抓到毒梟之後,毒梟指認題安同志在受盡折磨后,被扔進了硫酸池。
屍骨無存。
這次運回來的骨灰也只是象徵。
題安化作一縷青煙走了。
什麼也沒留下。
題安同志是崇高的。他的犧牲是壯烈的。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逆風而行,力挽狂瀾。
值得我們每個了解他的人的尊敬。
也許若干年後他的事迹會被所有被他庇護過的人熟知。”
局長伸手,顫抖着袖子拂去墓碑上的飄落的雪花。
局長後退,立正帶頭對着題安的墓碑敬禮。
刑警隊每個人眼含熱淚,莊嚴立正脫帽敬禮。
那天過後,趙耀經常拿着一罐佛跳牆和啤酒去題安墓前,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這天是題安的生日。
趙耀拿了鮮花和好酒去墓前陪題安,他看到了站在墓前的程凈。
兩人席地而坐,各斟一杯酒,然後給題安斟了一杯。
程凈獲得新生,她現在在努力考取更高學歷。
程凈對趙耀說:“趙耀你知道嗎?
曾經的我四分五裂,我查過資料,人格分裂患者在全世界範圍內都是個例。
如果人格整合不成功,病人會被撕得粉碎。
是你,是題安讓我勇敢。
我聽你們的話,勇敢。
是你們教會我勇敢。
因為你們告訴我,勇敢並不是手握長槍,拔劍而起,金甲聖衣,光芒萬丈。
勇敢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明知道自己會輸,但依然咬牙堅持到底,絕不放棄。
絕不。”
趙耀笑笑,掏出紙巾給題安擦墓碑,將墓碑前乾枯的鮮花收走。
他說:“是啊。他其實有我們普通人一樣的血肉之軀,不同的是,他有一顆勇敢的心。”
趙耀將佛跳牆往前推了推,對題安說:“上次你說你要吃海鮮大餐,我摳門,給你點了一家平價海鮮大餐。
這次你嘗嘗,是很正宗的佛跳牆。
我去了很多餐館,給你找了一家最好吃的。
你吃吧。天氣涼。吃了暖身子。”
漫天的雪花,一季一季,灼灼綻放。
天地按下了消音鍵。
萬籟皆在,但萬籟肅穆,沉默俱寂。
——
趙耀走進心理諮詢中心。
助理蘇珊示意趙耀,“第一個來訪者提前到了,就在心理諮詢室等您。”
趙耀告訴自己要振作起來。
離開的人已經離開,活着的人還得好好活下去。
趙耀深呼吸。
微笑着走進諮詢室。
來訪者是一位中年男子。
趙耀坐到他對面,溫和地問道:“請問怎麼稱呼您?”
來訪者開口:“醫生您可以叫我餘生。”
趙耀點頭微笑,“好的,余先生,請問您來心理諮詢中心,想要解決什麼樣的困惑呢?”
餘生頓了頓。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不斷地做噩夢。
每次我都被自己的尖叫怒吼聲驚醒。
但我做了什麼夢,我根本回憶不起來。”
餘生戴着手套的手開始發抖,露出的一節胳膊上面佈滿了傷疤。
趙耀問道:“出現這種情況多久了?”
餘生想了想,“一個月左右。”
趙耀問:“做噩夢的頻率呢?”
餘生說:“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