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怡翠樓
趙訊呼了口氣,又呼了口氣,沒再堅持,反正,真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他拖也得把姑娘拖出來,要不然以後讓公子知道了,還不得把他給喀嚓了!
三個人跟着小將官進了怡翠樓,這是鵑城第一等的勾欄,雖說比不上升州府那些紅勾欄的雅緻清幽,卻也很有幾分韻味。
三人進了門,戴着翠綠軟襆頭,一身乾淨素白長衫的幫閑上前,堆着一臉笑,躬身見禮招呼道:“三位公子面生,頭一趟來?倒真是趕得巧,今晚上咱們怡翠樓頭牌綺香姑娘要獻舞,兩位公子是先看了舞再挑姑娘,還是先挑姑娘?”
“我們就是衝著綺香姑娘這舞來的,先看舞吧。”
許含章轉頭打量着怡翠樓,眼角瞄着一逕往裡進去的小將官,漫不經心的說道。
三人跟着進去,自然不敢往樓上去。
幫閑見他們不肯上樓,引到門口就退了出去。
不過是過來開開眼的小戶子弟,既花不起銀子,自然也就犯不着勞動自己一路侍候。
幫閑一走,趙訊暗暗舒了口氣。
進了廳堂,不敢招呼滿屋子花枝招展的小鬟和婆子,許含章卻是好奇中帶着興奮,轉頭打量着四周,拉着他坐到了一個拐角,這一處視野最好,三面都能顧到。
三人剛剛坐定,下番半躬着身子,一溜小跑過來,捧上了花牌、水牌。
趙訊渾身不自在,陸騫更是如坐針氈,想瞄又不敢瞄檯子一角那群戴着杏花冠兒、穿的花枝招展、笑得前仰後合的伎娼們,根本沒看到下番遞上來的花牌、水牌。
許含章一邊笑一邊接過水牌,胡亂瞄了兩眼就遞了回去。
“我們兄弟不過是來看看綺香小姐的舞技,開開眼界,今天就不用這花牌了。上一碟糟蟹、一碟蜜丁、一碟玉面狸,再要一碟烤羊蹄,茶就要普茶吧。”
下番清脆的答應,躬身退了下去。
趙訊這才意識到剛才有人過來是什麼事兒,頓時一張臉通紅,看着神態自若的許含章,想要說什麼。
沒等他說話,許含章一邊環顧着四周,一邊嘆着氣,老氣橫秋的責備他:“你別光顧着不好意思,咱們是來辦正事的,趕緊看看,那個,去哪兒了?找不到人了。”
這下,趙訊的臉更是紅得彷彿能滴出血來,尷尬萬分、手足無措的左右轉着頭。
許含章彎着眼睛笑不可支,不再看他,只轉着頭,神態自若的打量着周圍的景緻,四下張望。
下番很快上了茶和四碟小食,許含章捏着只蟹腳,一邊咬着,一邊留神看周圍。
不大會兒,四周哄然喝着彩叫着好,檯子上絲竹聲起,眉眼媚氣異常的綺香姑娘扭着腰肢舞了上來。
許含章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這綺香跳着舞,眼睛卻只盯着樓上,應該是靠左邊的一個地方,看來這舞是專程跳給某個相好看的。
許含章無聊的忖度着,移開目光,繼續瞄着四周。
趙訊根本就不敢往台上看,凝神屏氣,全神貫注的四下尋找小將官的影子。
沒等綺香小姐的舞跳完,小將官就從左邊的寬廊出來了。
一個戴着亮閃閃的銀質杏花冠兒,一身紅衣,體形嬌嬈豐盈的小姐緊貼在他身上,仰着頭,嬌笑着說著話。
小將官一眼看到台上正舞得歡快的綺香,眼睛直着停住不走了。
紅衣小姐瞄了眼綺香,溫柔異常的推搡着小將官,嘟着嘴發起嗲來。
小將官大笑,伸手揉了把紅衣小姐的臉,用力攬着紅衣小姐的腰,兩人幾乎貼成了一個。
紅衣小姐一路送他到二樓樓梯口,卻沒跟着他上去,萬分不舍的揮着手裏的紅帕子,看着小將官進了二樓左邊那處地方,才長長的吐了口氣,猛甩了一把帕子,腳步輕快的回來的地方去了。
許含章直起身子:“他上二樓了!”
趙訊和陸騫也看見了。
“他方才明顯是跟那個紅衣小姐相好,突然上了二樓,不像是去找別的小姐,應該是找別人,會不會是哪個當官的?”
許含章說道:“我翹着台上的綺香小姐,一個勁兒的往樓上那個房間拋媚眼,肯定是個有圖有有臉的人物,起碼在這鵑城是。”
她和趙訊同時看向陸騫。
陸騫摸了摸鼻子:“我去看看?”
“嗯,去看看是誰。”
陸騫比趙訊木訥幾分,倒沒想別的,站起身貼這邊,趁人不注意,就混進了人群里,不知道鑽到哪去了。
許含章二人一邊看歌舞,一遍等着,過了好一會,陸騫回來了,說道:“姓梁的,說是欽差,是宮裏梁貴妃的叔父,來督戰的,來前,正好兗州刺史楊業上了摺子,說是軍中羽箭、皮甲、戰車極缺,實在不敢出戰,梁欽差在等軍需,說是軍需一到,就帶着軍需出城督戰。”
“軍需什麼時候能到?”
“說是就這兩天。”
“想法子打聽清楚這軍需什麼時候到,姓吳的既然要帶着這批軍需去督戰,那軍需肯定不會直接送到北邊營地,再打聽打聽這軍需進不進城。”
“姑娘要這軍需?”
“我要什麼軍需,要這個也沒用,你只管打聽清楚,我要做別的事。”
她哪敢搶劫軍需,那是找死。
陸騫又出去了,大概梁欽差和那小將官正在研究這件事,陸騫還真聽着些東西。
“說是明天晚上就到鵑城了,不進城,車輛太多,進城不便當。”
許含章想了想,“這鵑城怕是要亂。”
趙訊皺眉:“怎麼說?”
“你想想,那欽差從盛京啟程,直走了小半年才到鵑城,可見是個不肯吃苦受累的,這樣的人過來督軍……這兗州府這麼亂……我也說不好,就是預感。”
“姑娘說的是之前冒出來的那幾伙亂軍?”
“朝廷說是亂軍,那是因為他們對抗朝廷,要是照着百姓的看法,沒準叫義軍呢!”
趙訊明白了,“姑娘是說,義軍會出來殺這個欽差,奪軍需。”
許含章點頭:“再有,之前公孫御說兗州府這邊有亂軍,可那時候兗州府可還沒怎麼亂呢,所以我想着,你們公子……”
趙訊和陸騫的表情同時一凝。
許含章一笑:“說不定等這個梁欽差死了,咱們就能見着你們公子了,兗州府也就不亂了!”
趙訊和陸騫對視一眼,都看着她發愣,這是怎麼看出來的,憑女人的感覺?
許含章也說不清楚,就是有種預感,“走吧,等等明天的消息。”…………
一天很快過去,轉眼就到了第二天傍晚。
城外一處密林,一個身影悄悄隱匿着,他輕輕哈了口氣,那團氣在眼前凝成團白霧,轉瞬又消散開,看着白霧消失,他眯起眼睛,遠望着西邊紅紅的落日,太陽已經要落山了。
正呵氣間,北邊軍營處,遠遠的一隊人馬現出來。
男子精氣神驟然聚攏,幾步躍上旁邊一棵早就看好的巨大古樹,貼在樹杈間,凝神瞭望,果然是梁欽差!
他慢慢呼了口氣,閉上眼睛,深吸深呼了幾口氣,調勻呼吸,平靜了心緒,慢慢取下鐵胎弓,搭箭,靜靜的等着那隊人馬靠近,再靠近。
欽差梁使司裹着紫貂斗篷,坐在馬上,隨着馬步,懶散的前後搖晃着。
男子眼睛眯成一條線,緊盯着他喉結下一寸,慢慢拉滿弓弦,沉重的鵰翎箭呼嘯而出,分毫不差的穿過梁欽差喉結下面,帶着他往馬後飛去!
隊伍里一片靜寂,彷彿被施了定身法,將所有的人定成了一幅畫,只有梁大人蓬開艷麗的血花,獨自飛舞而下。
箭離弓弦男子藉著箭勢,雙腳用力蹬開樹枝,往後飛速躍離,在林中,向著南邊疾奔而去。他的箭他心裏有數,不用看。
隊伍里,幾個高手最先反應過來,從馬背上縱身躍起,箭一般往林中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