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殘魂
“滾開，給你三秒鐘時間，從我的眼前消失，否則，死！”
雨點打在斗笠上，散兵抱着雙臂眼眸森寒地看着眼前跌坐在泥水中的士兵。
那名士兵神色驚惶，慌亂地從地上爬起來，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向了遠方。
“哼。”輕輕冷哼一聲，他放下雙手，看向眼前的一片荒蕪的踏鞴砂，數百年前的痕迹，大多都已被時間長河沖刷殆盡，但呈現在散兵面前的景象，這裏似乎依舊是那時的踏鞴砂。
“……”
沉默無言間，他獨自在雨中的踏鞴砂漫步，頭頂傳來的雷聲很是聒噪，雖然此刻的他擁有着改天換地的力量，但他卻並沒有將陰雲自天空抹去。
很快，他來到了一座岩壁前，在雨中站定良久，陡然間，他抬起手，一道恐怖的黑炎之柱從地面升起，劇烈的轟鳴之後，山岩崩塌，而在那岩壁之後，卻是出現了一座廢棄建築的大門。
曾經這裏有個詩意的名字，叫做【借景之館】，但可惜已經荒廢數百年了。
推開大門走入，散兵淡漠的雙眸也不禁泛起波瀾。
四百多年前他曾在這裏蘇醒，在經歷了丹羽的背叛后，他又與一名“同類”在這裏一同生活。
在這裏，他經歷了最大的打擊，在這裏他變成了如今的散兵。
不過……如今他回到這裏，可不是來懷念過去，悲春感秋來的。
他只是想來確定一件事，畢竟當初在那片奇怪的黑色海洋里，他可是看到了一件——非常非常有趣的事情啊。
半眯雙眸輕車熟路地在借景之館裏穿行，很快，他就來到了當初同類病逝的房間裏。
在房間裏踱步，他四處張望觀察着，身周不知不覺漆黑的霧氣已經瀰漫，突然，他在房間中央停了下來：“給我出來！！”
轟！！！
黑色的光自體內迸發，屬於夜之魔神的權柄覆蓋了整座借景之館，黑夜籠罩一切，黑夜覆蓋一切，即便是數百年前已然消逝之事，在夜的權柄下依舊會無所遁形地顯現出來。
黑霧瀰漫間，屋內的景象發生了變化。
一張鋪在地上的潔白被褥中，一個虛幻的小男孩如瀕死的幼貓般蜷縮在裏面，蒼白的面孔如同一張白紙，平日裏漂亮的銀髮也顯得很是乾枯，軟趴趴地垂在褥子上。
他緊閉雙眸，精靈般不真實的可愛臉頰上滿是痛苦。
散兵看着被褥上的小男孩，眉角不禁微跳。
但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因為他知道，等一下會發生一件更能激發他情緒的事情。
嘎吱——
伴着刺耳的聲響，房間的門被推開了。
一道藍發的人影走進屋中，即使上半張臉被面具完全遮住，但散兵猜那面具后的雙眼裏一定被熾熱填滿了吧！
抱着雙臂的手不自覺的用力。
藍發青年嘴角洋溢着壓抑不住的興奮。
“呵呵，傳說中的夜之魔神，即使是死後的一縷殘魂也足以維持一份新生機，真是奇妙啊——”
藍發青年，或者說愚人眾第二席執行官【博士】多托雷，語帶感慨道。
他走到男孩的被褥邊站定，抱着手臂看着被病痛折磨得不堪負重的男孩，笑呵呵道：“真是可憐啊，一縷殘魂能帶來多少生機呢，即使強大如夜之魔神，死亡后也只能化作螻蟻般的凡人——或許你應該感謝我？”
他彷彿是在自言自語，又彷彿是在對深陷噩夢中的男孩說。
如同被他的聲音吵醒，男孩睜開虛弱的雙眼，那是一對清澈如紫水晶的眼眸，但虛弱得彷彿下一秒就要破碎。
“你……是誰？他……在哪？”
聲音細微，話語也說得磕磕絆絆，眼中透着朦朧，瞳孔好似也在擴散。
“我是一名學者，你可以叫我【博士】，至於他……如果你說的是那個人偶的話……呵呵，你們大概不會再見面了。”
“他……怎麼了？”男孩喘息着問，彷彿光是說話就已經耗盡他的體力了。
“放心，他沒事，因為消失的人會是你。”博士笑着，俯身，手掌兀然掐住男孩纖弱的脖頸，男孩卻完全沒有反抗。
他虛弱的雙眼注視着多托雷遮住雙眼的面具，艱難地發出聲音：“你是……來殺我的嗎？”
“呵呵。”博士笑着沒有說話，手上的力道卻在增加。
“可以……請你幫我……帶句話嗎……”
“幫我……說聲……對不起——跟他說……人偶是不會有感情的……人類不是因為……”
“擁有心才是……”
“而是因為……擁有……感情……”
男孩在最後的話語說完之前就閉合了雙眼，再也不會睜開了。
博士放開手，站起身，一道漆黑的流光自男孩體內逸散而出，他興奮地伸出手，隨着一顆不融的晶瑩冰球浮現，那抹黑色的流光便鑽入了其中。
冰球化作了漆黑，瀰漫著絲絲黑霧。
虛幻的場景到這裏便結束了。
散兵默默將這些看完，隨後，他忍不住笑了：“呵呵……”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愈來愈大，而他身周的黑芒也愈加旺盛。
“多托雷！！！”
駭人的嘶吼從他的喉嚨里發出，黑色光柱衝天而起，將借景之館的屋頂連帶着上面的山岩一同轟擊成渣。
散兵的身影從那被轟開的空白中飛掠而出。
但還未等他再度動身，他的前行路上卻出現了一道不能說不熟的身影。
影懸浮在半空，抱着手臂默默看着他。
眼中黑炎逸散的散兵陰狠道：“滾開，我沒工夫跟你在這裏浪費時間。”
影輕輕蹙眉，隨後微微一嘆：“數百年前創造你時，只是為了成為神之心的容器，不曾想你卻誕生了真正的感情，那時的我，需要的只是一個人偶，而不是一個人類，之後發生的那些事情我並不知情，或許我欠你一聲道歉。”
散兵冷笑一聲，渾身被黑芒包裹，整個人如流星般撞向影所在。
即使散兵的速度在這一刻超出音速數倍，甚至於空氣都發出了刺耳的摩擦，但影依舊在他撞過來前躲了開來。
散兵並未止步，而是保持着高速，轉瞬消失在了影的視野里。
影看着散兵離去的方向，那是至冬所在的方向，她沉默片刻，便忍不住嘆息着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