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罪人毒
小二在女掌柜的密切注視下勤勤耕耘,像切水果一樣割開龍蝶嬌嫩的白皙皮膚,看着裏面鮮紅跳動的器官,女掌柜的嘴角向上翹起。
青面獠牙的鬼有時候抵不過披着人皮的狼,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世間的真相公之於眾的只有一部分,另一部分沉落山海,有些好奇的後果是不能為正常人類所接受的。
與被摧殘不堪的龍蝶相比,女掌柜上了年紀的臉上透着一層淡淡的紅暈,此刻眸子異常清澈透亮,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簡直就像脫胎換骨一樣。
匕首一路向下,來到了肚子,肚子裏盛着些柔軟的臟器:大腸、小腸,所以就很柔軟,而且冬暖夏涼,像個水床。
胸部則不同,它有很多堅硬的肋骨,硌人。裏面盛着兩片很大的肺,一吸一呼發出噪聲。
大腦,心臟,肝臟,腰子,它們一個個被取了出來,像攤販的商品一樣被擺在石板上,很快,石板上已經不能稱之為一個人躺在上面,頂多是血肉模糊的肉團,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鮮紅的血液從石板滴到地板上,染紅了那片小小的塵埃。
剝皮抽筋后,便是開始腌制入味。
此時第一次雞鳴聲響起,天際魚肚白將曉,沉睡一夜后豐都城的煙火氣重新燃燒起來。
豐都城一戶人家裏,女主人今天準備做一份大餐,今天是他們的大兒子過生日,算算日子已經長成大孩子,都快要舉辦成人禮了。
女主人將雞放在熱水盆里燙,把皮燙軟后拔凈雞毛,而後拿剪子開膛破肚,把雞心雞肝雞腎扒出來擱在碗裏,把雞膆子扔掉,雞肫雞腸子拿出來用剪子刾開擱鹽搓。
另一戶人家選擇做魚吃,魚鱗一片一片地掀掉,沉到水盆底去,肚子剝開,腸子流出來,將內臟一應掏空,切片備用。
女主人用刀在菜墩上切着,她的孩子在她旁邊站着,還指揮着媽媽切得碎一點,讓媽媽多切上一些。即便在炒的時候,孩子也是在旁邊看着,他說:“媽,多加點豬油,豬油香啦。”
視線轉回你我客棧,這邊事情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
他們物盡其用,身體的肉剁成餡兒加上秘制調料就做好了包子內餡,至於器官則被他們保存在地下冷藏室。
噢,別忘了還有頭,他們將大腦取出后就準備扔掉了,因為這些鬼魅實在是不喜歡吃頭殼子,卻是非常喜歡吃大腦的,和殭屍一樣。
他們將龍蝶的頭顱裝在一個木盒子裏,他們決定分開行事,女掌柜在庖房裏和麵包餡蒸包子,小二連頭帶盒一起甩到了亂葬崗。
新的一天開始了,你我客棧又是客源不斷生意興隆的一天。
客棧外的乞丐也開始了一天的營業,女掌柜甩給了那個流浪漢一枚銅錢,落在那破碎的碗裏叮噹一響,“賞你了。”
“謝謝好心人,好人一生平安!”流浪漢心懷感激的給她磕了一個頭。
他的目光流連在那枚銅錢上,他伸手拾起,緊緊握住。
可能女掌柜也沒發現,那枚銅錢側邊還沾着絲絲血跡,不起眼,但是足夠讓觀察力敏銳的流浪漢發現,血跡並不陳舊,新染上的,“看來昨晚又死了一個人。”
流浪漢眉頭緊鎖,他要加快速度了。
小二好不容易才忙完,甫一躺在床上,一閉眼,一張張慘白慘白的臉從畫面上一閃而過。
小二連忙坐起身來,用被子緊緊捂住自己,連頭帶腳地都包裹在大被子裏,這時候肚子也開始不爭氣的痛了,小二疑惑,今天好像也沒吃什麼呀,吃的都是平常吃的菜,不一樣的只有母親遞給他的一盤肉片,母親讓他一定要吃了,說是大補。
就像有人愛吃孕婦的胎盤一樣,女掌柜深信以形補形的道理,但是正常人吃這個是會反胃的,所以她加了很多調料進去,讓調料味道徹底散發,他的兒子就吃不出來了。
小二看到那一張張慘白的臉的皮膚下,有很多東西在蠕動,好像皮下長了很多會動的瘤,而這些瘤子都長了嘴,用着天下最惡毒的話語詛咒着他。
你這個不忠不仁不義無禮少德短命缺心眼的窩囊廢!真是該死,該罵,該打,該殺,就是欠損,欠碎,欠x,欠教育!
那些瘤子就像眼睛一樣,閃射着凶光,小二感覺它們浮出了惡毒的獰笑,又像是毒蛇的長舌,嘴裏噴出粗俗不堪的髒話。
一句句咒罵的話語傳進他的耳朵里,日日夜夜二十四時辰不間斷地反覆低語,終於,他被逼瘋了。
他衝出房間,看見的不是昔日熟悉的一切,倒像是人間煉獄,他又揉了揉眼,奇異的現象就出現了,飛禽走獸,人物鬼怪,牛頭馬面全在眼前飛動。
妖異詭秘的鬼怪們從小二的腳下出來,它們像是剛從墓碑地底下潮濕的土壤出土,醞釀出可怖的陰冷。
像噩夢的雜沓迷霧中,在那夢幻的重重黑暗中,他只隱隱約約看見周圍的物體,由於陰影重重的幻覺,只見一切的輪廓都在晃動着擠眉弄眼的形狀。
一切的物體都堆積為巨大無比的群體,一切的東西都膨脹為影影綽綽的怪物,一丁點風吹草動在他眼裏都膨脹成幽靈鬼影。
他連滾帶爬地跑下樓梯,“娘!娘你在哪兒?”
他哭着喊着,彷彿被踩住雞脖子似的,他扯着嗓子尖叫着。
他在光怪陸離的混亂中尋找着母親的身影,可來者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一個頭長犄角的綠頭怪,滿臉生瘡冒着黃色的膿液。
綠頭怪直直地向他跑來,惡狠狠地盯着他,小二被嚇尿了連忙拔腿就跑,綠頭怪沒有放棄,他跑他追,小二插翅難飛。
“娘……嗚……阿娘。”
小二褲襠處的顏色變深了,好像身旁的東西都在阻攔着他,他一腳踩空,額頭狠狠擊打在地面,頓時頭破血流,那一瞬間他真的好害怕,無助……
他感知不了自己的雙腿,他用手撐地讓自己坐起來,發現綠頭怪已經追上了自己,用一把鋒利的鋸子將自己的雙腿割了下來,像在吃什麼珍肴異饌似的。
小二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昏過去了幾秒鐘,他雙手遮臉,不願再看下去。不管是鬼魂、幻覺,還是魑魅魍魎的幻影,或者他的內疚虛構和映射的影像,他都不願再看下去,不願再受這份折磨了。
無法分清夢幻與現實,就如同分不清黑夜與白晝一樣。
此時此刻在小二心裏,一切都是混雜的,支離破碎的,亂七八糟,飄忽不定的擴散開來的。
他大笑着看着那把血淋淋的鋸子,伸手過去。
他再也不再有感知,再也不能思考了,從此深深陷在虛無飄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