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風起
隆興二十三年,天災連連,草原上一連下了兩個月的大雨,草場被大水淹沒,牛羊成群成群的病死。
為了活命,草原人選擇鋌而走險,南下劫掠。
中原大地卻是旱災連連,百姓流連失所,同樣是為了活命,無數的百姓離開自己的故土,成為了流民,遊盪在大夏疆土之上。
十三歲的謝燼已經成為了一個稜角分明的壯漢。
寬厚的臂膀,修長的雙臂,粗壯的腰身,無不在告訴人們,他是一個武藝高強之人。
此時,他的訓練方式已經變了。
每日,他都會在水下閉氣舞槊。
在水下時,他的雙腿之間會夾着一塊大石頭,就好似那戰將騎在戰馬上一般。
這也造就了他異常穩定的下盤。
嘩啦!
謝燼的頭在水中露了出來,大口吸了兩口新鮮空氣后,高興的舉起破天槊。
“哥幾個,有口福了。”
長槊上,穿着三隻長約二尺的草魚,每一條魚都有將近十斤的重量,這三條魚就是小三十斤。
謝文熟絡的接過魚,開膛破肚。
謝武起鍋燒油,不過半個時辰,一鍋肥美的鮮魚湯就做好了。
就在幾人大快朵頤之時,劉振陰沉着臉走了過來。
“二叔,上好的鮮魚湯,快來嘗嘗。”
謝文喊道。
謝燼卻看出,劉振的表情有些凝重。
“怎麼了?”
“你於四叔出事了。”
劉振坐到謝燼身邊,“前日,你四叔去縣丞領取今年的糧餉,不料半路卻被盧家人給劫走,那糧食雖然不多,但是也足夠咱們吃幾個月的,而且,少了這些糧食,咱們就沒了給黑虎寨的供奉。”
“恐怕,他們要來找麻煩了。”
“二叔,這黑虎寨的供奉必須要給嗎?”
“嗯!”劉振凝重的點點頭,“黑虎寨其實就是一群兵痞組成的山寨,他們平日裏攔路搶劫也只是劫財不傷命,並且每次都只拿一半留一半。”
“對於咱們軍所也是同樣,每年朝廷發的軍糧他們要一半,不然,這個年就不好過咯。”
“沒人管一管?”
“管?”
劉振漏出一抹嗤笑,“天下烏鴉一般黑啊,黑虎寨能在邊境作威作福這麼久,你猜他背後站着誰?”
“若是咱們軍所是滿編製的話,自然不懼那黑虎寨,只是咱們軍所到現在滿打滿算不到十人……”
“那為何盧家要搶咱們的軍糧?”
“聽說咱們大周和草原打了兩仗,互有勝負,并州邊鎮的百姓,紛紛逃難而來,現在薊州,燕京已經人滿為患,咱們北邊的望江縣也湧入不少難民。”
“估計是盧家想發這國難財。”
“該死,我大周就是因為有這群為富不仁之人,才變成現在這樣。”
謝燼聽着劉振的喝罵,揉揉腦子,“我去會會盧家,與其等別人發難,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不行,你現在是百長,不能以身犯險。”
“二叔放心,我心裏有數,回去稟明爹爹,我就啟程。”
“你這孩子,莫要犯傻!”
劉振擔憂的說道。
回到軍所和父親細說一番,當日,謝燼辭別了眾人,換了一身破爛衣服,帶着半袋糧食,扛着破天槊晃晃悠悠的走出大山。
走了一日,終於抵達望江縣城下。
果然如同劉振所說,這裏已經擠滿了難民。
此時天還未黑,遠沒到關城門的時候,但是望江縣的大門緊閉,無數難民拖家帶口的擠在城牆下。
在城牆上,站着的是虎視眈眈的城衛軍,那些平日裏保護百姓的人,這一刻將手裏的屠刀對準了這群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可憐人。
“哎!人命如草芥啊!”
謝燼找個地方,搭了個窩棚,蜷縮了進去。
看着這群有今天沒明天的難民,謝燼更加堅定了要出人頭地換個活法的決心。
要想不被這個時代淹沒,那就要成為這個時代的弄潮兒。
深夜,謝燼還在琢磨,如何能混進城,突然聽到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藉著月色,看過去,竟然是幾個身穿錦袍的年輕宦官。
“宦官來望江縣幹嘛?難道是傳旨?”
謝燼支棱個耳朵,悄悄的跟了過去。
“通傳一聲,就說宮裏來人,給盧家報喜了。”
等了一會,大門打開一個門縫。
“何喜?”
“盧昭儀懷了龍種,已經被晉為貴妃,你們盧家,要發達了。”
“快,幾位公公快請進……”
聽到這一消息,謝燼的眼睛轉了轉,悄悄的回到了窩棚之中。
皇宮大內距離此地足有數千里,傳遞消息很可能是以月為單位。
而且,望江縣地處北疆閉塞之地,或許……
謝燼摸了一把自己胸前代表謝家人身份的玉牌。
或許可以利用一下那兩個宦官和謝家人的身份。
不過,在這之前,他要先做一件事。
當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緊閉的城門突然打開一個縫隙,緊接着就是一群拿着棍棒的家丁朝外一頓亂棍揮舞。
直到沒有人再往裏擠了,才跑出一群穿着黑袍,孔武有力的壯漢。
這群人在城門外一字排開,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難民,眼中充滿不屑和鄙視。
待到城門口穩定下來,一個穿着白袍,頭戴金髮箍,腰掛祥雲佩的公子哥嫌棄的走了出來,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弄髒了自己名貴的靴子。
在他身邊是一個臉圓肚大的肥胖男人,正一臉諂媚的引路,身後則是一眾家丁,推着兩輛推車走了出來。
咚咚咚!
刺耳的啰聲響起,那油膩的胖子見眾人的注意力已經被吸引過來,扯開破鑼嗓子吼了起來。
“咱們盧家大少爺不日將進京趕考。”
“有感流民眾多,不忍眾人挨餓,特意開倉放糧,接濟流民,爾等排好隊,過來領取。”
“記住,今日給你們糧的是盧家少爺,日後出去一定要多多宣傳。”
謝燼在窩棚里嗤笑一聲,這哪裏是放糧,分明是在利用這些難民給他們盧家公子鋪路。
像這種公子哥,一般家裏都會給買個殿試的名額。
也就是說,幾乎都能見到皇帝,到時候這群流民一出去宣揚盧家少爺開倉放糧,這賢良的名聲就來了,皇帝也會高看一眼,說不準心情一好,就封個父母官。
不過鄙視歸鄙視,謝燼在這一直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隨即在臉上抹一把灰,謝燼朝放糧處走去。
憑藉孔武有力的身體,謝燼擠到難民的前頭,拿着一個破布袋子,點頭哈腰,一臉諂媚的看向那盧公子。
“小的祝盧公子高中甲等頭名,成為咱們望江縣第一個狀元郎。”
盧公子聽完眉開眼笑的朝官家揮揮手,“說的爺高興,當賞。”
管家不屑的瞟了一眼謝燼,指了指身後的糧車,“扛一袋走吧!”
“多謝,多謝!”
謝燼喜出望外的扛起一袋糧食回到自己的窩棚,一路上收穫了無數羨慕,嫉妒,以及貪婪的目光。
見此,謝燼冷哼一聲,包裹在布袋裏的破天槊重重往地上一頓,頓時地上出現一個小坑,看的眾人心中發麻。
放糧僅僅持續了一個時辰,那盧公子更是打個照面就回到了城內。
謝燼蜷縮在窩棚里默默的數着時間,果不其然,放糧剛結束一個時辰,蜷縮在地上的謝燼就聽到了一陣陣馬蹄聲。
“來了!”
謝燼眼睛一亮,探出頭看去,果然不遠處的官道上跑來了一群矇著面的山匪。
這群人手持大刀長矛,呼嘯而來,見到難民就把馬背上的袋子打開一個口。
他們也不趕盡殺絕,每個人的糧食他都只取一半。
見到這一幕,謝燼不得不對那山匪頭領說一句聰明。
城下都是一群活不下去的人,若是把他們糧食都拿走,那無疑是要命。
萬一這群人奮起反抗,這群馬匪真不見的能落的什麼好處。
但是收走一半就不一樣了。
老百姓平日裏被壓迫慣了,而且留下一半糧食也不至於餓死,都打着好死不如賴活着的心裏,自然乖乖交糧,不會有半點反抗。
到謝燼這裏,他也乖乖的交了半袋糧食,待這群馬匪離開后,謝燼提着破天槊一溜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