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柳笑兒
幻境？
楚溪沅在變故來臨的第一時間便迅速運轉御神決，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眼前所見這番天翻地覆的變化之中，竟然沒有蘊含幻力！
不是幻術？
楚溪沅眸子微微一眯，謹慎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
此刻她正站在一座奇異的高台之上，這座高台遼闊無邊，目之所及竟然沒有盡頭，遠處看不見山川、草木，唯有頭頂三尺蒼天，萬里無雲，不見日月！
楚溪沅心底最深處由內而外生出一股莫名的敬畏來，正是對這頭頂蒼天的敬畏！
下一秒，一道嘆息在她耳邊響起——
“人類……太貪婪了……”
誰在說話？
楚溪沅舉目四望，靈識如潮水般傾瀉而出，然而四周除了她之外，根本沒有另外一個活物！
“跪下！”
那道聲音突然發怒。
楚溪沅來不及反應，便察覺到有一道重若千鈞的恐怖力量當頭壓在了她的身上！
“砰！”
楚溪沅毫無反抗之力地被鎮壓在地，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此時的“她”並沒有那種跪着或是趴着的感覺。
她甚至感覺自己整個人好像並沒有一個具體的形態，被這道不可匹敵的力量一壓，她就像一攤麵餅一樣，均勻的攤鋪了開來……
這個認知極不美妙，楚溪沅唇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那不知來處的聲音還在不停地說著什麼，楚溪沅一句都聽不清楚，卻莫名從這道聲音中聽出了幾分熟悉的親切來。
可同時她又能感覺到這道聲音是生氣的，是極其悲憤的，並且這憤怒有一半是針對她而來，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對這道聲音的感覺頓時從親切變成了憎恨！
楚溪沅眉頭微微擰了起來。
她細細感受着這些似乎屬於她又似乎不屬於她的情緒，分析出來她對這道聲音的感受變化似乎並非因為因果關係，而是一種隨着時間的推移而產生的轉化。
沒等聽完那聲音說完話，楚溪沅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那個高台已經不見了，周圍也不再只有天，還有地，有雲、有山川、草木，頭頂還有一彎銀月。
是個天氣不怎麼好的月夜。
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飄了過來，但片刻之後，血腥味迅速變得濃郁，黏稠得幾乎使人無法呼吸，楚溪沅往前沒走多遠，便看到了一片屍山血海！
眼前的屍體數不勝數，而更加詭異的是，目之所及，竟然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
他們像是遭遇了什麼異常恐怖的凶獸，殺死他們還不滿足，還要將他們的屍體撕扯得四分五裂、死無全屍！
楚溪沅腳下不受控制地往後退了兩步，此時，無數腳步聲突然奔涌而來，因為人數過於巨大，地面竟然都產生了震動。
這些人一出現立刻對着那片屍山血海哭嚎了起來，緊接着所有人齊刷刷地轉頭，沒有一個人例外，所有人臉上都含着刻骨的恨意，而他們的目光，都牢牢地釘在一個人身上——
那就是楚溪沅自己！
楚溪沅眉頭皺了皺，驚覺有什麼地方不對，但不等她開口，那些因為親人慘死悲痛到極致的人便已經前仆後繼、悍不畏死地撲了上來！
楚溪沅一個激靈。
她又一次醒了過來。
這一次是個白日，晴空萬里，清風拂面，似乎是個不錯的好日子。
然而——
很快飄來的濃鬱血腥味將這表面的祥和寧靜破壞得乾乾淨淨。
同樣的屍骨成堆，同樣的死無全屍，楚溪沅盯着自己的手，此刻她的手已經完全變了樣，道道黑氣代替了指節，楚溪沅心裏清楚，這些黑氣不是別的，全都是咒力！
所以這些屍體難道……
眼前景色再次變換——
一次、兩次……無數次……
楚溪沅走馬觀花一般看到了無數個不同天地的不同場景，但這些場景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死人！
死了無數的人！
楚溪沅敏銳地直覺捕捉到，這些人沒有一個是普通人，他們全都是靈師！
“廢物！”
楚溪沅臉上突然重重挨了一巴掌，她差點被打得形神俱滅，久久緩不過來。
“刺啦——”
“轟——”
虛空之中，驟然間電閃雷鳴，風雲色變！
楚溪沅還以為這些雷電是來劈自己的，她正掙扎着想要爬起來，隨後卻發現這些帶着毀滅氣息的恐怖雷霆並沒有朝着她的位置落下，而是四散開來，幾乎遍佈了整個天靈大陸！
——天劫！
倏地，楚溪沅腦海中出現了這兩個字。
楚溪沅見證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恐怖天劫，整個天靈大陸被劈得滿目瘡痍，無數叱吒風雲、笑傲一時的頂端靈師強者喪生在雷霆之下，即便壯士斷腕、神魂離體，也終究被無孔不入、無處不在的恐怖雷霆追殺，直至飛灰湮滅！
大佬們死了個乾淨，最後反倒是那些修為不夠高的靈師們全都活了下來。
天劫之後下了很久的雨，雨水沖刷乾淨了血跡，也掩去了戰時的痕迹，似乎連低階靈師們的記憶也被洗去。
後世的史書上，沒有關於這場浩劫的一字一句。
“不對，本來是有的。”楚溪沅心底莫名生出一股衝動，否定了沒有留下記載的這句話，但隨後她又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之中。
這種似真似幻、亦真亦假的感覺與她昔日在域核內歷經輪迴百世的感覺很不一樣。
百世輪迴之中，因為一直有龍焰在身邊提醒，她雖然半信半疑，但至少清楚自己是誰、清楚身邊的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更清楚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
但眼下她看到的這些東西，卻帶給她一種自己既在局中、又在局外的分裂感。
那場天劫之後，楚溪沅看到的情景再一次重新恢復了之前的屍山血海。
但這時候她已經能注意到一些之前沒有精力去關注的細節。
比如隨着時間的推移，她看到的靈師們變得越來越弱，比如她從來沒有見過普通人、或者靈獸的屍體，比如那些屍體的死狀逐漸變得正常。
再比如……
那不知來處總是喝罵她，有時候還會動手打她的那道聲音，後來再也沒有出現過。
楚溪沅見到的最後一個場景，是一個年輕的女子低頭站在她身前，她不記得自己吩咐過什麼，只聽那女子抽噎着點頭，指天發誓：“就算是死，奴也一定會做到！”
楚溪沅遲疑地看着她，莫名覺得這個女子好像很眼熟，她正想讓她把頭抬起來，但不等她這麼做，一股難以忍受的撕裂劇痛卻是先一步傳了出來……
……
“唰——”
楚溪沅倏地睜開眼，正對上一雙赤紅的眼睛！
她的動作先於反應，想也不想一掌狠狠拍出——
那雙眼睛的主人頗有些猝不及防，差點沒被楚溪沅這一掌拍去半條命！
一條修長的身形遠遠地倒飛出去，在空中翻了幾轉，途中甚至現了片刻原形，露出一身的毛，隨後方才重新化為人形，“砰”一身腦袋着地，撞出一個大坑！
“靠！你要死啊！”女子吭哧吭哧從坑裏爬出來，腦袋倒是沒什麼事，就是楚溪沅那一掌差點把她胸拍沒了，痛得要死！
她氣急敗壞地看着楚溪沅，恨不得沖她張牙舞爪。
楚溪沅手指不自在地蜷了蜷，輕咳一聲：“狐族？你是……八大妖皇之一，柳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