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就這樣，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們倆連說帶鬧地就把桌子上的飯菜吃的差不多了。小林看看桌子上的空盤子問我：“你吃飽了嗎？”
“差不多了，你呢？”今晚吃東西時心臟總算不再抗議了，所以我也吃了不少。
“我……還想再吃點！你……不許笑話我……還得陪我一起吃！”說著，她點開桌子上的觸摸菜單，又點了幾樣東西，此刻她的表情像個孩子。
“你今天又高興了是吧！”我想起了她那句所謂的名人名言。
“嗯，今天我特別高興，你呢？”她點點頭。
“你高興，我就高興。”我說。
“真的，你沒騙我？”
“這種小事兒沒必要騙你！”
“那你準備在那些大事兒上騙我？”說著她又故意瞪起了眼睛。
“比如說……比如說……比如說……，我還沒想好呢！等想好了再告訴你！”我支支吾吾地回答。
這時，服務生把她新點的菜品都端上來了。其中有一盤是很小的圓形蛋糕，讓我想起了上次我們來這裏的一件事。
“過生ri的事還能提嗎？”我試探xing的問她。
“怎麼啦？你想幹嘛？”她戒備心很強地回答。
“那天你說生ri蛋糕上不能插蠟燭，不吉利？為什麼？”
“這個呀！”她笑了。“你想呀，插蠟燭你不能光看着吧，得點蠟燭吧，也不能老點着是吧，接下來就得幹嘛？”她提示我。
“接下來，就得吹了唄！”我隨口答道。
“就是，吹，那天，我幹嘛來着，你想想，還沒怎麼著就吹了，多不吉利呀！”她笑着說，但是臉卻紅了。我總算明白了。
“那天的事兒你還記恨我嗎？”聽到我說這個，她臉上的笑容立刻沒有了。
“昨天以前一直恨着你來着。要沒有昨天的事兒，我可能會恨你一輩子的！”說著，她東西也不吃了，眼角流下幾滴眼淚。
“別，別，別！你別這樣！”我忽然發覺她在這件事上，神經依然很脆弱，我後悔不該問這個問題。同時，我也明白了，兩個人做朋友的時候，可以口無遮攔、無所忌諱、無話不談，可真的是走到一起了，反而，有些話不能說了，有些玩笑不能開了，有些事不能提了。
她拿起紙巾自己擦眼淚，不理我。不過，她倒是沒接着哭。我剛想哄哄她，她很嚴肅地對我說：“有句話，我知道我確實不該問，所以這兩天，我一直沒問你。既然你又提到上次在這裏發生的事，我覺得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什麼話，你只管問。”我想，她要問的一定對她來說很重要。
“你上次在這說你的那個她在你心裏還沒死，所以你不能接受我。可是昨天你又同意接受我了，中間只隔了半個月，我非常想知道為什麼，我現在是不是在給她當臨時替補？”說完了，她目不轉睛地看着我。她的話說得非常直接，可以說沒有任何掩飾，她是怎麼想就怎麼說了。看來，我也沒必要對她隱瞞什麼了。
“這麼跟你說吧，我是一個中國人，以我的為人，我的老婆絕對不可能是一個美國人，這點你認同吧！”我說完了，才發覺這句話對她來說，可能會不好接受，估計我這話，會把她搞蒙的。
“我相信你不會找個外國女人當老婆，可這跟我剛才問你的問題有關係嗎？你是不是又想糊弄我！”果然被我猜中了。
“有關係，關係非常大。簡言之，一句話，我的老婆怎麼也得是個中國人，可她現在加入美國國籍了，所以，她徹底沒戲了！你明白了吧！”我想，我應該說明白了。
“她加入美國國籍了？”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最近又給你來信了？你怎麼沒告訴我！”她追問我。
“沒有，我……在電視上看到她了，新聞上說的，她為了獲得美國的榮譽，加入美國國籍了！從我看完關於她的那條新聞開始，她在我心裏就已經死得乾乾淨淨了。”我覺得似乎越解釋越複雜。
“她沒戲了，所以你就想到我了，對嗎？”
“對，就是這個意思！”
“那我不還是在給他當替補嗎？”她說著，很生氣的樣子，又拿起刀叉，開始吃蛋糕。
“不是，不是你說的這個意思!”為了解釋這個事兒，我已經開始出汗了。
“上次我說她在我心裏還沒死，的確是實話。昨天，我說我接受你了，也是心裏話，但絕不是讓你在給她當替補。這兩件事之間沒關係，不，有關係，但是，它是……”我開始不會說話了。我看看她，她面無表情，只顧低頭吃她的蛋糕。
“這麼說吧，上次在這裏的時候，在我心裏，她，是第一位的，你，是第二位的，所以，我只能拒絕你；但是，後來，她加入美國國籍后，在我心裏，你變成第一位了，她在我心裏已經沒位置了，所以，我接受你了，這不叫替補，這叫……這叫……遞補！對，遞補！”費了半天勁，我總算找到了這個救命的詞。我眼巴巴地看着她，希望她表個態，可是她就是不抬頭，就知道吃她的蛋糕。我又不好意思再說什麼，我就傻愣在那裏了……
終於，那一盤子蛋糕全被她給吃光了。她抬起頭，面無表情。她拿起一張紙巾，我以為她要擦嘴，沒想到她是幫我擦額頭上的汗，看着我受寵若驚的樣子，她開始壞笑：“你不用這麼緊張！本姑娘這麼聰明，其實，我早就聽明白了！剛才，是我逗你呢！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對我是不是真心的！”我聽了，長出了一口氣。
“怎麼樣，看人臉sè的滋味不好受吧！”她接著說。“上一次，我就是這樣看你臉sè的！今天，輪到你了，我覺得特過癮！比我打你一頓還過癮！”說著，她用手指捅了一下我的鼻子。
“不管是替補還是遞補，只要你心裏只有我，我就滿足了！”說完，她摟着我的脖子，給我深深一吻……
“蛋糕這麼好吃，你怎麼沒給我留點兒！”通過這一吻，我品出她剛才吃的蛋糕味兒了。
“都在我肚子裏呢，你要不要？”我聽了，做嘔吐狀……
“你剛才說，小事兒沒必要騙我，那我問你，遞補這事兒，算大事兒還是小事兒呀！”她又用她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當然……算小事兒了！”我連忙說。
“真的？”
“真的！”我說的時候，盡量顯得我很真誠。
“可是我現在有件大事兒要告訴你！”
“咋了？”
“我好像吃多了，撐着了！咱們走吧！”她說著，雙手扶着我的肩膀，很緩慢地站了起來。
“沒事，你就是高興過度了！活動活動一會兒就好了！”我幫她把衣服穿好，扶着她朝樓下走。
“那你得陪着我一起活動！”
“行啊，沒問題，要不咱們打球去？”
“我都撐着了，還怎麼打？”
“要不，帶你去滑雪！”
“這幾天高原上的雪山你還沒看夠呀！”
“那你說，幹什麼去？”
“出門左拐，100米，你還記得那是什麼地方嗎？”
“我當然記得，是電影院！”
“陪我去看電影吧！我看這回你願不願意跟我進去！”說著，她又撅起嘴來。
“行，沒問題，你把心安安穩穩的放在第四根肋骨後面吧，你這麼漂亮，又這麼優秀，就算咱倆一起看場電影，被全所的人都看見了，也沒有一個人會認為我是你男朋友的！對吧！”我重複了她曾經跟我說過的話，她聽了，狠狠地在我胳膊上擰了一把，然後像上次一樣，把我拽進電影院……
第二天，我早早來到能源部。剛到門口，就發現不對勁，門口有一台證件識別機，還有兩名站崗的戰士。我仔細看了一下，我沒走錯呀！從研究所大門口走到這裏已經有三道證件關卡了，現在又加了一道！安保部在搞什麼？再仔細一看，門口的牆上又掛上了一塊嶄新的牌子，上面寫着“中國人民解放軍環境保護部隊技術部”，這下我明白了，原來這個證件關卡不是針對能源部的，是給這塊牌子配備的。
樓道里人影晃動，腳步匆匆，沒有一點剛剛上班的氣氛，所有的試驗室都燈火通明的，試驗員們都在忙碌着。我的辦公室的門開着，我走進去，趙部長正坐在我的辦公桌后。他一看見我，立刻站起來說：“你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就要崩潰了！現在我知道了，你這個高級助理，比我這個部長事兒還多呢？這幾天的工作清單，就在桌上，你先看着，我困得不行了，先找個地方去眯一會兒！”原來，他一夜沒睡。
“對了，一會兒李所長就過來，召集開會，你別忘了打電話叫我，你也要參加！”臨走時，趙部長囑咐我。看着他疲憊的身影，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很後悔昨晚沒按照李所長的要求過來加班……
一個小時后，會議室里。
李所長開始講話了：“同志們，昨天都看新聞了吧！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大家，環境保護部隊，就是軍委按照我們所里的建議成立的、專門協助咱們完成‘十分之一’工程任務的特殊部隊。這支部隊的成立，不僅體現了軍委領導對‘十分之一’工程的高度重視，更體現了軍委領導對我們的絕對信任和絕對支持。軍委機關的辦事效率，更可謂是雷厲風行，這麼大的事，從醞釀到公諸於世，只用了幾天的時間，太不可思議了。按照軍委的命令，環保部隊的總部設在咱們所，由我兼任司令，環保部隊的技術部，就設在能源部，部長由趙部長兼任。不知道大家是怎麼想的，我現在是覺得壓力更大了。原來呢，咱們所就比其他的所都牛氣，上面是要人給人，要錢給錢，要設備給設備。這回，咱們提了個建議，上邊一下子就給了咱們10個師呀！我這個少將，一輩子都沒帶過多少兵，沒想到，快退休了，一下子要讓我管這麼多人，我真是受寵若驚呀！”李所長說到這裏，會場上響起一片笑聲。
“但是，我希望大家要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不能盲目樂觀，不能因為軍委給了我們10個師，就認為‘十分之一’工程萬事大吉了！我們要清醒地認識到，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我們面前還有很多障礙需要我們逾越。我已經通過這10個師，讀懂了軍委深層次的意思，我讀懂了之後，當時就嚇出了一身冷汗！同志們，軍委在‘十分之一’工程上捨得下這麼大的本錢，說明什麼？說明形勢實在是太嚴峻，軍委的壓力實在是太大！可是，即便如此，軍委可以秘密調撥一隻部隊給我們就行了，沒必要這麼大張旗鼓地成立新兵種。可是軍委已經這麼做了，這說明什麼？這說明軍委已經下了死決心，必須把‘十分之一’工程搞成功，從軍委的決心看，‘十分之一’工程已經不只是解燃眉之急的短期工作這麼簡單，它已經上升為長期的戰略部署！環保部隊的成立，我認為是軍委在變向告訴我們，‘十分之一’工程只能成功，不許失敗！現在，軍委已經把賭注全都壓在我們身上了，我們不容有失！我想，如果‘十分之一’工程搞不成功，或者在過程中出現什麼問題，在座的包括我在內，可能都要被送上軍事法庭的！”
停頓了一下，李所長接著說：“所以，在今天會議之前，我多說兩句，提醒大家，我們跟上級提的所有條件，已經得到了200%的滿足，如果我們最終不能搞好‘十分之一’工程，我們這幾個月的累不僅就白受了，還有可能成為歷史的罪人！希望大家再加把勁，儘快把‘十分之一’工程搞成功！下面的會議由趙部長主持，繼續討論燃油生產佈局的問題！對了，后助理他們出差回來了，他們提交的報告我剛剛看完，他們此行證實了基礎部提供的數據是完全可靠的，那裏的特殊粘土確實很有價值！很可惜，xizàng那塊地方自然條件和交通條件都太差了，在短時間內無法改變，只能暫時擱置了。所以，請噴氣燃料組儘快再拿幾個裝換源的方案出來，過兩天提交到專家評審會議上討論一下！環保部隊成立了，我那幾個副司令已經過來了，正等着我給佈置任務，所以，上午的會，我就不參加了，下午我會和1號專家一起聽你們討論的結果！”說完，李所長離開了會議室……
會議從上午開到下午，簡單吃了一頓飯，又繼續開到晚上。好不容易散了，李所長又開了個小範圍會議，商量環保部隊第一批進駐地點的問題。兩個會都開完了，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我讓趙部長回去好好休息，我留下來替他值班，順便把前幾天的工作進度熟悉一下，困了，就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一會兒……就這樣一連四天，我沒有走出能源部的大門，沒能和小林見上一次面，每天只是偶爾在電話里聊幾句，我知道她為此很不高興，但是，我也沒辦法。燃油中心很多人都和我一樣，除了吃飯，基本沒有離開崗位。
不過，這幾天的進度還是令人滿意的：全國範圍內油品生產的總體佈局確定下來了，配送系統的運轉模式也確定了，擺放生產基地的64座城市的名單確定下來了，每個基地生產的油品品種也已經基本敲定。
但是，噴氣燃料組的張助理這幾天卻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原因是他們提交的幾個裝換源方案都因為數據支撐不足，被1號專家否定了。他眼見其他三個組試驗室試製各種油品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接近70%，而他們噴氣燃料組的由於轉換源遲遲不能確定，試製工作其實還沒有開始。
“你再幫我想個辦法，我們組不能老是在這兒耽誤着呀！”這天下午，張助理又來找我了。
“我能想出來的思路，都告訴你了！能想的辦法我也投替你想了。但是，你們的方案就是一拿到1號專家那裏就禁不起推敲！我也沒有好辦法了！”我回答他。
“上次我們提交的那個建築垃圾的方案，其實我一直還是很看好的，只不過我們對着生產基地周邊的建築垃圾存量情況掌握的不夠詳細，所以在數字上看起來寒磣了點，但是，這個方案我還是很有信心的！要不，你幫我找一號專家去說說，讓我們過了吧！”呵呵，他是跑我這兒找門路來了。
“得了吧，張助理！你害我！就你那個建築垃圾的方案，我還不清楚，你們拿來的樣品檢測報告上已經說的明明白白，動能不足，穩定xing尚可，空軍的大部分戰機都不能用！”
“但是，民航用絕對沒問題呀！”
“你忘了所里給咱們定的方針了？軍用為主，民用為輔！你折騰半天，生產出來的航煤只能供應民航，那空軍的飛機不都成廢鐵了！”
“那要按你說的，我只能申請去高原建生產基地了，那裏的粘土轉換出來的航煤所有的空軍飛機都能用，檢測報告上的數字都漂亮着呢！”
“那個方案就不要再提了，當地不具備建基地的條件！這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樣吧，你回去再發動一下你們組的全體試驗員，開動腦筋，看看還有沒有沒想到的方案！”確實已經幫不上他什麼了，只好用話哄他走，我這手裏還一堆事情沒處理完呢。
張助理正要接著說，忽然，一名試驗員氣喘吁吁地跑進我的辦公室：“后助理，我們組的13號試驗員暈倒了！”
“叫醫生了嗎？”我立刻站起來，往外走。
“醫生已經來了！”
“你是哪個組的？”我邊跑邊問那個試驗員。
“柴油組!”
當我趕到的時候，已經有兩位醫務室的醫生在現場了。由於突然暈倒，13號實驗員的頭部碰到了試驗台，很幸運，傷的不重，只是擦破點皮。人已經醒過來了，醫生正在給他包紮傷口、做現場檢查。
“誰是你們領導呀！來了沒有！”做完檢查的醫生站起身來環顧我們，看起來很生氣。
“我是！”我趕緊答話。
“你就是呀！我告訴你，這周已經是我第四次到你們能源部出急診了！四個病人全都是勞累過度導致突然血壓降低而暈倒！今天這個病人最危險，雖然現在看起來還算清醒，但是不排除腦部已經受到損傷，所以，我們把他帶回醫務室做一進步檢查，要讓他住院觀察兩天，你在這裏給我簽個字吧！”說著，她遞給我一張病危通知單。我一看上面寫的文字看起來都挺嚴重，都挺嚇人的！我沒敢簽。
“你快點簽，這是必須履行的手續！”沒辦法，我只好籤上自己的名字。
醫生接過通知單，看了一眼，說：“你就是后奇呀！你可算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我才知道你這領導是怎麼當的，非得出幾個“過勞死”你才滿意是吧！”在我身旁的柴油組助理聽了醫生這話，上前要和她理論。我急忙一把拽住他，示意他不要衝動。我知道，醫生的話雖然有些刻薄，但是，卻也算是實話。
我指指剛才給我報信的試驗員和他身旁的另一名試驗說：“你們兩個，手裏的工作先放一放，給醫生幫個忙，送他去醫務室！這兩天你們倆輪流在醫務室照顧他，就不用來上班了，人手不夠的話馬上來找我，有什麼情況及時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