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問心無愧
想到這裏,薛鍾整個人都變得不好了。迅速換了個表情,抬頭眼巴巴的看着等他答案的娘親,乾巴巴笑笑。
“那什麼...順弟還在那邊兒睡着呢,我不過去,我去他那邊兒看看,我就不進...”
“哎哎哎!!娘你別拽我啊,我不進去!”
“我困了都,我得去睡覺了...”
“別揪耳朵,疼~”
傅鳶沒有讓他跑掉,連拖帶拽的把薛鍾也拖進了屋內,一起迎接身世的真相。她早在青山村的時候就知道了始末,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薛鍾這孩子始終不記得真相,但是如果薛越知道的話,是不是當年的慘案也能被揭開,如此也能告慰瑞王一家的在天之靈。
倒是趙瀾清這男人,着實讓她高看一眼。在最初的時候就開始挖坑給這兩個小崽子跳呢,薛越心眼再多,也鬥不過一個大他十幾歲的男人。
經薛鍾這麼一提醒,她想起來那個被陰差陽錯帶過來的孩子薛順,抬腳離開了院子。
偌大的屋子裏,燭光搖曳,倒映出男人高大的燭影。
“你早就知道你的身世,甚至...記得當年發生的事情。”
趙瀾清篤定的開口,目光略過薛越,悠遠的看着明暗不定的燭光。
薛越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艱難的點了點頭。
傅鳶剛踏進另一個院子,就瞧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坐在石階前,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寬大衣袍,雙手規規矩矩的搭載兩條膝蓋上,眼神木然看着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沒有收斂氣息,剛一走進薛順,就被他發覺。
等他轉過頭來,傅鳶才察覺到他的變化。
幾天不見,這孩子比在青山村的時候更瘦了。原本就沒有幾兩肉的臉蛋現在更是凹陷了幾分,看上去比京街乞討的乞丐還要虛弱瘦小。仔細看去,這衣服其實並沒有過長過大,而是正合適的長度,只是因着他過於瘦削,沒有多餘的肉將衣服撐起來,像是木杆上掛着一件衣服,冷風拂面,衣擺就會看出明顯的皺褶。
她想了想剛剛見到的幾個孩子,只是稍微掉了幾斤肉,她便心疼的無以復加。到了薛順面前才知道,這來京一行,這孩子受了多大的罪。
離薛順還有幾步遠的時候,傅鳶停了下來。對上他打量的目光,沒有多餘的動作,任由他仔細辨認。
他似乎是終於回過神來,眸光亮了亮,眼神怯怯,小聲的喊了聲伯娘。
由於太長時間沒有說話,聲音沙啞而虛弱。
傅鳶將他拉起來,觸碰到他凍的沒有知覺的小手,比腳下的雪還要寒涼,心裏五味雜陳。
薛順沒有攤上一對好的爹娘,跟自己的奶奶相依為命,卻因為不小心牽扯到幾個孩子的麻煩,被牽連帶到京城。她實在無法開口,告訴他薛母已經橫死的真相。
“為何在外面坐着,不冷么?”
他搖搖頭,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傅鳶,像是不可置信,又有些含蓄的驚喜。
“睡著了,在等他們,回來。”
這話聽起來沒頭沒尾,傅鳶確實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他們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先在屋裏等着。”
傅鳶將他帶到屋中,又在柜子裏找到一件外衫,披在薛順身上。
“你要走么?咱們是要回青山村了么?”
小小的一個糰子,不懂大人複雜的計謀,見到了熟悉的親人,就想要回到熟悉的地方。
傅鳶嘆了一口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給他整理了下衣服,想了想,還是牽着他走去了房門。
她本來想讓他在屋裏等着,她去找點兒吃的。也不知道這孩子在外面挨凍了多久,吃點熱食,才能暖暖身子。
但是對上那雙眼巴巴瞧着她的眸子,她又猶豫了。思來想去,就把他一同帶到了廚房。
熱水煮沸,麵條下鍋,又瞧見籮筐里還有幾個零零散散放着的雞蛋,又放了兩個蛋進去。滾燙的熱水包裹,雞蛋很快凝固,吹彈可破的瑩白裹着蛋黃,漂浮在熱湯上,慢慢滾動着。
這一切薛順都沒有看見,他蹲在爐灶旁邊,看着裏面烈烈燃燒的火苗,圓溜溜的眼睛中照耀出明媚的光芒,臉色也比剛剛好看了很多,隨着火舌的炙烤,兩頰出現了兩片紫紅,顯出幾分孩子氣。
火滅起鍋,一碗熱騰騰的麵條被端到薛順面前,傅鳶坐在他的對面,看着他三下五除二將碗中的面和雞蛋全部吃下,心中悄悄嘆了口氣。
這孩子一心想要回家,回到他熟悉的地方,若是說在趙瀾清來之前,她或許還能保證。但是現在趙瀾清還在屋裏,不知道跟兩個孩子說了什麼,無論如何,幾個孩子的身份算是徹底藏不住了。
聽薛越剛剛與看守之人的對話,這幾人背後的主子身份未知,想必也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牽扯到孩子的身份,她也難以保證。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在京城這個是非之地站穩腳跟,給孩子們提供庇護。她來的時候雖走的匆忙,好在一直習慣把銀票放在空間裏,在撫風鎮將近半年的經營,也有不少積蓄。
又過了一個時辰,天色大沉,傅鳶才見到幾個人從裏面出來。
薛鍾眼眶紅紅,明顯有哭過的痕迹,見到傅鳶向他走來,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狠狠將鼻涕吸了回去。
小丫頭明顯也是一副不開心的模樣,被趙瀾清抱在懷裏,向對面的女子伸出雙手,索求抱抱。
傅鳶呼吸一窒,將人接了過來。
剛剛應該把小丫頭帶出去的,不過才四五歲的孩童。這些殘酷的真相,哪是她能承受得住的。
“看着我作甚?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我了嗎?”
見薛鍾一直盯着自己,卻不像往常一般,娘親娘親的叫着,傅鳶強壓下心中的酸楚,問道。
其實她也不知道幾個孩子會如何看自己,雖然一開始有過不養的想法,後來下定決心養了這幾個孩子,她自認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們,也從不曾拘着每一個孩子,她問心無愧。
向來嬉皮笑臉的薛鍾第一次沒有回應傅鳶,而是保持沉默,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撩衣擺,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對着面前的女人,徑直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