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將死之人的願望
蔣華和陸笙跟着蔣成一起趕到蔣家的時候，蔣母已經快要不行了。
蔣母今年才五十歲，卻滿頭白髮，蒼老得像六七十歲的老太太。
蔣母曾經最愛美了，誰要是說她長皺紋，她能連着一個月都在美容院裏待着，就為了好好保養。
陸笙和蔣成等在門外，只有蔣華一個人進了蔣母的房間。
看見窗邊的蔣母，蔣華錯愕地停下腳步，眼裏滿是震驚。
「媽……」
嗓子干啞地叫了這麼一句，蔣華忘了現身。
蔣母不僅滿頭白髮，就連臉上都佈滿了皺紋，老態盡顯，憔悴得不行。
桌子上放着蔣華的照片。
蔣母珍惜地拿毛巾擦拭着相框，看得出來，她行動特別遲緩。
把相框擦乾淨，蔣母拿着相框，湊近親吻冰冷的玻璃框：「阿華，媽媽就要來陪你了，你別害怕，媽媽以後會保護好你。」
一邊說著，蔣母渾濁的雙眼一邊流着眼淚。
淚水落在相框上，她着急得拿着衣袖去擦，可是越擦眼淚越多。
「對不起，阿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把你的照片弄髒了。」
蔣母難受地癟着嘴，她討厭相框上的淚水，怎麼會越擦越多呢？
她們家阿華，最愛乾淨了。
在蔣母的記憶里，她的兒子不是那個端方謙遜的蔣家少爺，而是一個對疼痛敏感，特別怕痛的孩子。
小時候跟他玩鬧，不小心捏他手臂一下，他都疼得掉眼淚，長大了還害怕打針。
那是她的心肝寶。
可是她的心肝寶，被人虐待而死。
蔣母現在一回想兒子的死相，就心痛到窒息。
她家阿華很怕痛的，被人虐待的時候，肯定很害怕，她無法想像兒子那個時候是多麼的無助和恐慌，又是多麼的絕望和痛苦。
這世上，唯一一個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就能感同身受的，大概只有母親了。
蔣華被扎一刀，蔣母心痛到窒息，恨不得別人扎的是她。
可是她的孩子，甚至都沒有機會求救，就那樣凄慘的死去。
蔣母吸了口氣，捂着絞痛的心臟吸氣，抱着相框自言自語：「孩子，別怕，媽媽以後，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了。」
蔣母淚流滿面，蔣華又何嘗不是。
他知道母親一定會很傷心，但他不知道，他的母親會因為他的死，變成這樣。
她肯定很自責，自責自己沒有保護好他，可是他已經是成年人了，這根本不是她的錯，她卻被痛苦折磨着。
蔣華後悔了，他後悔自己沒有一開始就來找母親，一心只想報仇。
更加後悔他沒有勇氣來見母親一面。
看蔣母着急地擦着相框上的淚水，蔣華再也忍不住，來到她面前喊道：「媽，我是阿華……」
蔣母擦拭相框的動作忽然頓住。
過了好一會兒，她開始渾身顫抖，用力抱緊相框，一邊哭一邊說：「阿華，是你嗎，是你來接媽媽了嗎？」
她抱着相框四處張望，看不見蔣華，她淚水大顆大顆往下落：「阿華，你在哪兒？媽媽在這裏，你出來看看媽媽好不好？媽媽好想你……」
蔣華這才意識到他忘了現身。
終於現身後，蔣華抱住了自己的母親：「媽，我是阿華，我在這兒。」
蔣華現在已經是九級厲鬼了，想要凝出實體並不困難。
忽然被兒子抱住，聽着那熟悉又遙遠的聲音，蔣母錯愕地睜大眼睛。
她嘴巴張大，眼睛也睜得很大。
看見兒子熟悉的相貌，她張着嘴巴，想要叫一聲阿華，可是太過激動，蔣母嘴巴張得大大的，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
蔣華看母親這樣，難受得要命，抓着母親的手貼在臉上：「媽，我是阿華，你好好看看，我來看你了。」
是真實的觸感，但是一片冰涼。
蔣母那口氣終於舒展開，顫抖着撫摸他的臉，不確定地喊道：「阿，阿華……」
「媽，是我。」
聽着那一聲親切的「媽」，蔣母狠狠地閉上眼睛，發出哭嚎的聲音，哆哆嗦嗦喊道：「媽的寶貝，媽的寶貝……」
她慌張又無措地抱着蔣華，害怕他忽然又消失了。
蔣華同樣用力抱着自己的母親。
母親以前身材微胖，每次想減肥，但是總忍不住嘴，可現在，瘦得全身都是骨頭，擁着她，蔣華甚至覺得她背上的骨頭咯手。
想到這一路上，弟弟跟他說的話，蔣華恨老天不公。
為什麼好人總是要受到折磨。
他母親信佛，從小就教他向善。
可是，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他們母子。
來的路上，蔣成告訴蔣華，自從他去世之後，母親就得了厭食症，吃什麼都會吐，並且整夜整夜的失眠，每次睡覺，都需要藥物輔助。
弟弟還說，他有時候晚上起來喝水，總能看見他房間開着，進來一看，母親就坐在他床頭髮呆，摟着相框一遍一遍地喊着「阿華別怕」。
他才死了一年，她已經憔悴得他都快要不認識了。
見到蔣華，蔣母情緒太過激動，一下子昏迷過去。
嚇得蔣華大喊：「媽，媽。」
聽見聲音，陸笙和蔣成推開門大步跑進去。
看見昏迷的蔣母，蔣成冷靜地撥通私人醫生的電話。
醫生來后，幾人等在門口。
有外人在，蔣華沒敢現身。
忽然，前面傳來蔣父着急的聲音，順着聲音，蔣華抬頭看去。
那一眼，蔣華差點沒哭出聲。
只見蔣父推着輪椅，快速往這邊趕來，火急火燎地問守在門口的蔣成：「小成，你媽怎麼樣了，怎麼忽然又昏迷了？」
蔣成趕緊跑過去，主動幫蔣父推着輪椅：「爸，你別擔心，媽不會有事的。」
怎麼可能不擔心，蔣父錘着自己的雙腿，重重地嘆了口氣：「她還是那麼倔強。」
每次看見關於兒子的事情，都會傷心難過，卻總也忍不住，抱著兒子的相框思念。
蔣華愣愣地看着父親的腿，不確定地看向蔣成。
蔣成痛苦地閉了閉眼睛：「你失蹤那段時間，爸為了去找你，出車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