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虎頭摔倒
黑里泛紅的鮮木耳從豐饒角里不斷湧出來，“啪啦啪啦”掉到籃子裏，眨眼間葉微的手就被沉得往下墜，估計有好幾斤了。
這是什麼？
這是豐收的源泉啊！
葉微自娛自樂地想到，看着籃子差不多滿了，豐饒角的白光消失，又恢復了平平無奇的樣子。
把豐饒角塞回衣領，葉微美滋滋提起籃子，一路哼着小曲兒回了家。
新鮮的木耳是不能吃的，因為鮮木耳中含有一種“卟啉”的物質，會引起皮膚瘙癢、紅腫、癢痛，需要晒乾后才能吃。
葉微找到家裏的大簸萁，是一個用柳條編成的圓形工具，直徑快一米寬，邊上高中間低，主要是東北用來曬菜乾、大豆的。
葉家偶爾會晒晒土豆乾、地瓜干，但這個大簸萁最常曬的，其實是山上長的野蘑菇和野菜。
唉，誰讓日子窮呢。
葉微把簸箕用水刷了兩遍，在旁邊晾着，又打了一盆水，把籃子裏的鮮木耳撈出來洗了一遍。
豐饒角產出的木耳是乾淨的，但她自己採的那一大捧里都是泥土草屑，很臟，說不準裏面還有小蟲子呢。
葉微反覆洗了兩遍，盆里的水才清了，她從盆里抓起一把木耳，用力握了握，擠出多餘的水分，就扔到簸箕上。
一籃子的鮮木耳在簸箕上鋪了厚厚兩層，其實鋪少一點比較好曬，但奈何葉家只有一個簸箕，只能多翻翻了。
葉微雙手用力抬起簸箕，放到院子的角落裏，免得不小心被人弄灑了。
忙活完，葉微看了看天色，還亮堂堂的。
葉微曾經有手錶有手機，其實也不會通過天色看幾點，她估摸時候差不多了，就去了葉家的自留地。
小小的兩分地外圍了樹枝搭的籬笆，地瓜秧子綠油油一片，已經成熟，石秀蘭說等她忙完秋收了再收割。
像鐮刀這種工具是大隊的公有財產，葉微握着一把小刀，握住一把韭菜，費勁兒地從根部割了下來。
韭菜這東西能收很多茬，其實性價比很高，但因為填不飽肚子，大隊裏的人家在自留地里大多是種玉米地瓜，當口糧吃。
但總也有生活好些的人家，葉微看看旁邊的自留地，就長了一片蘿蔔秧兒。
好像是林小玲她家的。
葉微咂咂嘴，想起了蘿蔔絲餅、蘿蔔排骨湯、蘿蔔燉牛腩……呲溜，葉微擦了擦快要流出的口水，不能想了，她已經開始饞了。
真餓啊。
拎着一把韭菜回了家，葉微洗了韭菜，從筐里拿了個雞蛋，就開始燒水煮湯。
家裏有韭菜，如果有油的話，葉微就想做韭菜盒子，在鍋里烤得兩面金黃，裏面的韭菜雞蛋餡又香又嫩，想想就好吃。
但家裏沒油，很多東西都沒法做。
葉微一邊咽着口水一邊煮湯，她實在不想揉面了，就把蒸屜放上湯上，把家裏剩下的幾個玉米面窩窩頭放了上去。
熱個窩窩頭當主食算了。
等石秀蘭一進院門，葉微聽見動靜，就高聲喊道：“媽，你們回來啦！”
“誒！回來啦，”石秀蘭也應了一聲，拍了拍身後的虎頭，“趕緊回屋換衣服去，多大的人了，幹活咋還能摔了呢？”
“誰摔了？”
葉微立刻從廚房出來，看到虎頭耷拉着腦袋站着，身上髒兮兮的，全是土，褲子膝蓋磨破了，露出膝蓋上鮮紅的肉。
“咋摔得這麼嚴重呢！”
葉微跑過來，彎腰看了看，虎頭膝蓋上一小片皮都被磨破了，在往外滲血。
“誰知道他怎麼摔的，”石秀蘭頭疼地皺着眉，“趕緊換身衣服，吃完飯，我帶他去張大夫那兒拿點葯。”
張大夫是大隊裏的赤腳大夫，在縣醫院受過幾天培訓，只能治點頭疼腦熱的小病。
葉微點頭，看虎頭腦袋都快低到地上了，柔聲道：“沒事啊，姐帶你去洗洗傷口。”
虎頭悶悶點頭，等石秀蘭進屋洗手了，才蚊子聲的跟葉微說：“姐姐，不是我自己摔倒的。”
葉微倒水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向虎頭，“那是怎麼受的傷？”
虎頭看了葉微一眼，見她沒有生氣，才小聲說：“是我在曬穀場上翻玉米，石寶蛋過來突然推了我一把，我就滾下去了。”
第三大隊的曬穀場是一片空曠的地方，有點坡度，所以被推倒才會直接滾下去。
葉微的怒氣蹭蹭往腦門上涌，但她強行忍住了發火的衝動，她看着虎頭有點躊躇的臉色，彎下腰，輕聲地問：“你怎麼不告訴咱媽呢？”
她能感覺到，虎頭一直有點怕石秀蘭。
虎頭不說話了，過了半天，才摳着手指說：“我怕媽罵我，嫌我麻煩。”
這個孩子看似活潑機靈，但內心敏感，葉微一下子又心酸又憤怒，喉嚨一哽，轉身就拉着他去找石秀蘭。
“媽！”
石秀蘭正擦手呢，回頭，嚇了一跳，“咋了大妮兒，誰欺負你了？”
葉微搖頭，表情格外嚴肅，“媽，虎頭不是自己摔下去的，是被石寶蛋推下去的。”
她拍了拍虎頭的肩，虎頭才小聲說：“是我在曬穀場翻玉米，石寶蛋想搶姐姐給我的糖，我不給，他就給我推下去了。”
葉微隔三差五就會給虎頭一顆糖，他不捨得吃，大多藏在兜里，誰知道不小心被石寶蛋看見了，就上來搶。
石秀蘭一愣，顧不上葉微啥時候給虎頭糖了，氣道：“你這孩子，剛才咋不說是石寶蛋推你呢？”
虎頭低着頭不說話，石秀蘭氣得直接拽住他的手，“走！我們上石家理論去！”
剛走兩步，石秀蘭想起虎頭腿上的傷，腳步一頓，鬆開了他的手，“算了你別去了，在家獃著，我自己去老石家罵！”
“老娘不發威，真把我當軟柿子捏了！”
石秀蘭一擼袖子氣沖沖走了，跟母老虎下山似的，只遠遠留下一句話，“大妮兒，記得給你弟沖沖腿！”
葉家又安靜了下來，葉微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摸了摸虎頭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