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前世的夢
“今天上午石招娣幹活偷懶，和林小玲吵起來了，回家就被她奶打了一頓，胳膊都紫了。”
葉微皺了皺眉，“他們家還打人啊？”
以前原主和石家沒什麼接觸，石秀蘭也不和她說，她一直以為石家人只是脾氣不好窩裏橫呢。
而葉微最討厭的就是家暴的人，尤其是石奶奶這種重男輕女，只打家裏媳婦孫女，對兒子孫子連手指頭都不捨得動一下的。
石秀蘭點頭，厭惡地皺起眉頭，“那可不，招娣她奶打人可厲害了，那麼厲害，咋不對她寶貝兒子孫子下手呢。”
石秀蘭小時候被打慣了，現在想起來還咬牙發恨，“不止招娣她奶，他們石家一家子都爛到骨子裏了。”
“我可不算石家人。”
石秀蘭又補充了一句，不屑地撇撇嘴，啃了兩口雞頭，又想起另一件事。
“哦對了，還有程知青，上午幹活幹着突然跑沒影了，下午也沒來，把大隊長氣的，扣了她今天的工分。”
“她這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也不知道年底能有多少工分，肯定養活自己都難。”
這兩件事其實都被葉微遇上了，她心中無奈，狠狠咬了一口雞肉。
今天咋就這麼巧呢。
石招娣、林小玲，還有明顯對她有敵意的程玉蘭，葉微咋了咋舌，真是三個女人一台戲啊。
天天下地幹活，林場裏沒什麼樂子，石秀蘭每天就指望着這些八卦嘮嗑。
“我今天還聽說啊，陳知青家裏出了事，”石秀蘭壓低了聲音，突然神秘兮兮道。
葉微一愣，“出了事？”
石秀蘭點頭，“好像是他家人的問題。”
石秀蘭沒說明白，但看她的臉色，葉微能猜到，就是六七十年代最普遍的那種問題嘛，可能是和外國有關係、商人等等。
林場也有這種有問題的人，葉微沒接觸過，但聽說住在破屋裏，過得很不好。
可陳溫均家人怎麼會有問題的呢？
石秀蘭點頭，又搖頭，“不知道具體出了什麼事，反正陳知青下鄉了，不然京城人呢，為啥來我們這兒窮鄉僻壤？”
葉微想起自己看過的那些史料，這些人吃不飽、穿不暖，每天辛苦勞作，隔三差五還要被打被罵，她登時就沉默了。
陳溫均原來這麼可憐啊。
葉微代入一下自己的想像，頓時覺得陳溫均更可憐了。
其他知青不管幹活的工分能拿多少，起碼還有家庭支持，可陳溫均家裏人都自顧不暇，那不就只剩他孤零零一個人？
現在陳溫均腿受了傷，不能幹活，就沒有工分，沒工分，年底分糧就沒糧食。
天啊，陳溫均也太慘了！
葉微端着碗，飯都吃不下去了，想起自己收下的那袋大白兔奶糖，開始後悔。
她以為陳溫均家境很好，不差這點東西，才收下他的糖，誰知道他都慘成這樣了，出手還這麼大方？
葉微心裏發堵，已經腦補出陳知青餓得有氣無力，皮包骨頭的樣子了。
她頓時心裏有點愧疚。
要不，自己偷偷幫幫他？
葉微知道這些知青靠自己掙不了多少糧食，背井離鄉，一年到頭吃不上肉，在某些方面來說，比本地人過得還慘。
葉微·顏控不承認，主要是看着那張漂亮臉蛋漸漸憔悴下去，她不忍心。
尤其陳溫均人也不錯，今天還幫她做飯呢，葉微猶豫了一下，心下點頭。
用豐饒角弄點吃的也不費力，自己小心點，隔三差五的給他弄點蘑菇地瓜也行啊。
石秀蘭當然不知道自己女兒在想什麼，她提了一嘴八卦，就開始掐着指頭算時間。
“最多還有兩天，秋收就結束了，到時候媽陪你去縣裏逛逛。”
她臉上帶出笑容，興高采烈的，“你不是說想吃供銷社的雞蛋糕？媽到時候買一斤，都給你吃。”
供銷社的雞蛋糕是老式點心，在21世紀也有賣的，外形樸素，味道香甜。
而石秀蘭之前說原主小時候喜歡的雞蛋糕不是這個，而是雞蛋羹，蛋液加水在鍋里蒸熟，有細細的蜂窩眼，也很好吃。
葉微自從來這兒，還沒吃過點心，連連點頭，已經開始期待秋收結束了。
石秀蘭今天看了熱鬧，幹了一天活也不累，她看看這些天瘦了一點點點的葉微，卻有些心疼。
“大妮兒啊，你肯定是這些天做飯累瘦了，看看這小臉，肉都掐不起來了。”
葉微摸了摸臉，她咋沒感覺瘦了呢？
石秀蘭越看越心疼，拍板道：“等秋收結束了，媽給你一天吃一個雞蛋，天天吃雞蛋羹，把臉上的肉都補回來！”
葉微乾笑，“媽，我也沒幹啥活啊。”
可以說，她已經是公認的、紅星林場第三大隊最閑的人了，六十來歲的老人和小孩兒都比她忙。
石秀蘭搖頭，眉毛挑了起來，“知青點那二十來個人多能吃啊，唉，要我說真不該去，做大鍋飯多累人呢。”
葉微想想自己揉面揉得酸痛的手腕，心裏同意，她早就不想幹了，但又不能反悔。但她沒說出來這話，免得讓石秀蘭更心疼。
她看着石秀蘭啃了半天的雞頭，給她夾了一塊好肉，“媽你多吃點，你說，我今天做的好吃還是昨天做的好吃？”
石秀蘭笑眯眯吃了，“都好吃！”
也許是晚飯聊了很多事，葉微晚上翻來覆去，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她是七十年代的大妮兒。
從小就是。
葉微長到十二歲時，爸爸葉匡武死了，石秀蘭寵她，她逐漸被養歪，越來越嬌氣蠻橫，但石秀蘭和虎頭一直包容着她。
直到葉微十七歲那年，石秀蘭上山挖野菜，下了暴雨，她腳一滑從山上滾了下去，摔斷了腿，去醫院也沒有接好，落下了病根。
石秀蘭不能再乾重活，葉微雖然嬌氣，但其實很愛她，主動開始下地掙工分，可葉家像是倒了大霉，又出事了。
虎頭在林場裏玩，被拐子拍去了。
石秀蘭一下子被壓垮，心情抑鬱，漸漸病倒，而在她去世以後，葉微被石奶奶一家強行賣到深山裏，最終自殺。
她那時候才知道，原來虎頭，也是被石奶奶賣了。
他們一家子，都毀在石家手裏。
葉微從夢中驚醒，她猛地坐直，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氣，一抹臉，濕濕的，才發現滿臉都是淚水。
原來葉家的結局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