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西夏國殤（11）

三人循着哈布日的手指望去，見是合葬陵塔的側面有兩個大大的黃土堆。李惟忠嘆了一口氣，領着眾人走到了土堆前。這才看清，陵塔的側面被挖了一個大洞，而兩邊的土堆就是挖出的泥土堆成的。

李惟忠深舒了一口氣，說道：“此處是蒙軍挖掘的盜洞，陵寢中陪葬物品均已挖掘一空。”說罷，瞟了一眼巴音。可能是因為有巴音在場，李惟忠才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沒有多言。

成吉思汗帶兵攻克賀蘭山關以後，前去包圍中興府的途中就發現了這一大片夏國的陵園。成吉思汗欣喜若狂，早就聽說大夏國的皇陵里陪葬品極為豐富，如今唾手可得，豈能放過。

守陵的陵丁人數不多，見到蒙古大軍殺來，立刻作了鳥獸散。這些個皇帝陵寢上的陵塔比陪葬墓上的要高大的多，一望便知是皇帝的陵寢。蒙軍立刻就從這些皇陵開始挖掘，雖然李哯命人已將李遵頊和李德旺合葬墓上的附屬建築全部拆除，但是這個合葬墓上巨大的陵塔卻無法改動，所以合葬墓自然也沒能倖免。

成吉思汗命人對多處皇陵同時動工挖掘，從陵塔的側面挖下去，基本就是陪葬品的擺放之地，蒙軍幾乎將皇陵和陪葬墓里值錢的陪葬品都搬運一空。

可憐這些大夏的歷代皇帝們原以為大夏皇朝可萬年不衰，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的陵寢會被人盜挖，所以沒有考慮做過多的防盜設計，蒙古人很容易就得逞了。好在這些皇陵真正的墓室基本都不在陵塔的正下方，且墓室里的陪葬品很少，所以蒙古人達到目的以後，並沒有對墓室和棺槨進行大肆的破壞，令這些大夏的皇族宗親遺體才得以保全。也或許是漠北草原民間崇尚天葬和火葬，不願看到死人的屍骨，故而才沒有打擾這些死去的亡靈。

李惟忠又逕自走到旁邊的一處較小的陪葬陵塔前，這裏並沒有墓碑，但是李惟忠在這陵塔前也擺上了祭品和香燭。巴音猜到原委，輕輕地向李惟忠問道：“此處即是令尊令堂安息之處？”李惟忠默默點點頭，巴音急忙也幫着擺放物品。

三人跟着李惟忠在陵塔前行了跪拜之禮，默默為逝去的先輩們禱告。禮罷，李惟忠像是想起了什麼，招呼幾人從馬車上取下了幾把鐵鏟，又回到李遵頊和李德旺的合葬陵塔前，動手在那個盜洞前挖了起來。

其他三人不明所以，巴音忍不住好奇問道：“賢弟挖此洞作甚？”李惟忠回頭看着哈布日，說道：“大夏遭此重創，尚不知日後復國是否有望，為免得有歹人辱我先輩，暫將墓碑埋於墓中吧。”

三人這才明白李惟忠意圖，是不想讓世人看到墓碑，猜測出這裏是李遵頊和李德旺的合葬陵寢，也都沒再言語，默默地鏟起土來。好在盜洞上的封土並沒有回填很深，幾人沒多久就把盜洞挖通了。

幾人打着火把走進盜洞，原來這裏就是陵塔下面的陪葬室，裏面已經是一片狼藉，除了一些散落地上的陶器、木台等以外，幾乎沒有留下什麼值錢的東西。

幾人將外面的那塊墓碑合力搬了進來，擺放好以後，又行了一遍禮，將洞內清理完畢，這才退出洞來，將洞口重又封堵上。

幾人回到家中，古爾王妃已命婢女們準備好了素齋。幾人盥洗完畢，開始食用齋飯。古爾王妃不停地咳嗽，眼神時不時看看李惟忠，像是欲言又止。

李惟忠心中不忍，恭敬地對王妃說：“姐姐若有吩咐，但說無妨。”王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遲疑地問道：“惟忠賢弟在那軍中可曾聽說靈兒外祖父母有關消息？”

李惟忠看着古爾王妃眼眶深陷、蒼白憔悴的臉龐，心疼得如刀割一般，曾經的傾世美顏此刻已幾乎換了一個面孔。李惟忠心裏有顧慮，怕將實情說出以後，刺激到王妃，令王妃更加傷心，但是也不知道哈布日是否與王妃說了自己正在打探的事。

於是，李惟忠眼神不免游移不定，不自覺地瞥了瞥哈布日。哈布日見李惟忠望向自己，一時也不方便開口說什麼，只得眨了眨眼睛，意思說沒有和母親提這個事。可是李惟忠卻不甚明白意思，所以臉上也現出絲許困惑，不知道怎麼接王妃的話，用手揉了揉鼻子，喉結也不自覺地蠕動了幾下。

這些微表情被古爾王妃看在了眼裏，王妃不禁奇怪，想這惟忠弟弟平日裏做事心思縝密，從容不迫，今天怎的卻猶猶豫豫，像是有什麼話不方便講。

立刻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王妃的心頭，按捺不住急急追問道：“賢弟想是已經知道了姐姐高堂雙親的下落？”這一問，立刻讓李惟忠亂了分寸。

李惟忠還想試圖遮掩過去，吞吞吐吐地回答：“姐姐，愚弟正…正在想…想法打探，只是間…間隔時間太…太久，打探…打探尚…尚有難…難度。”

王妃見此狀更加起疑，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略微頓了一頓，又突然問道：“賢弟可知當年我高堂雙親是否隨皇帝前往蒙古大營？”

皇帝當然說的是李哯，當年後主李哯皇帝獻城投降后被蒙軍押解前往漠北草原大營謁見成吉思汗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只是多年未歸是被殺害了還是被羈押在蒙古，民間只能猜測，沒有定論。

王妃的父母作為李哯皇帝的岳父、岳母，當年自然也是隨行去了蒙古草原，李惟忠本就不是善於說謊之人，想這人盡皆知的事實可能也隱瞞不住，於是只得點點頭，回道：“姐姐令尊令堂大人當年確是隨皇帝前往漠北草原大營謁見蒙古大汗了。”

哪知道古爾王妃聽到此話，突然渾身發抖，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口中泣不成聲地念着：“父親、母親吶！”李惟忠立時慌了手腳，感覺是說漏嘴了，但是並沒有說皇帝一行被殺害呀，怎的王妃就突然大放悲聲呢？李惟忠手足無措，望向哈布日，哪知哈布日也是蒙面大哭起來！

李惟忠並不知道，其實王妃已經看過窩闊台給成吉思汗寫的密函，知道李哯一行在去往蒙古的途中已經被秘密處死了，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否隨行了。今天聽李惟忠這麼一說，確定父母是隨行去了蒙古，那肯定是必死無疑了！王妃哪裏承受得住此等噩耗，哭着哭着突然手腳僵硬，噗通一聲就撲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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唾手可得：成語，出自南朝宋范曄《後漢書公孫瓚傳》唐李賢注引《九州春秋》。唾手：往手上吐唾沫。指一做出動手的動作，就可以得到。常用於比喻很容易就得到。

作鳥獸散：成語，像叢林中的鳥群或獸群，受到驚嚇后散開了。意思是一群人慌張而狼狽地四散逃開。

墓室：指墳墓中放棺槨的地方。

火葬：在有些文化中，屍體是放在火葬用的柴堆上焚燒的。柴堆會包圍着擺放死者屍體的地方。然後在柴堆點燃火，火便會焚燒了木材和其屍體。這種方法主要用在古代，印度教、佛教盛行火葬，其中以佛祖釋迦牟尼，圓寂后火葬留下舍利子而聞名於世，世界各地的佛教徒紛紛效仿死後火葬的葬式，儒家、伊斯蘭教和基督教則盛行土葬。

微表情：瞬間閃現的面部表情，這種反應在一個情緒喚起事件之後快速出現而且很難抑制，它們恰能揭示人的真實感受和情緒。微表情是有助於識別謊言的非語言行為，短暫地顯露出來的面部表情，如果它們與隨後有意呈現的面部表情不一致的話，那麼可能是此人在說謊的標誌。比如，你問一個人是否喜歡一樣東西（你所說過的或其他任何東西），在他反應時密切地關注他的臉。如果你看到一個表情（比如皺眉）之後緊跟着另一個表情（比如微笑），這就是他撒謊的信號——他正在表達一種觀點或反應，而實際上他的真實觀點是另外一個。微表情一閃而過，通常甚至清醒的作表情的人和觀察者都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