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的心好狠
翠衣就道:「是個男孩,我瞧見了,白白嫩嫩的很可愛,不過被王爺的人帶走了。」
雲挽月先是長鬆一口氣,然後就有一些失望的道:「夜北瀾,你真是好狠的心,這個時候……連孩子的一面都不讓我見,就要把孩子抱走要挾我!」
若是有朝一日,你知道這個孩子是你的,可會有半點悔過之心?
應該不會有吧。
要是你知道了真相,第一件事一定是想掐死這個擋了沈蓉兒路的孩子!
而她,也永遠都不會讓夜北瀾知道,這個孩子是夜北瀾的,夜北瀾不配當孩子的父親。
雲挽月摸出自己隨身攜帶的一顆丹丸,揚手就服下。
翠衣已經反應過來了:「王妃!你真的吃了回青蠱!」
蠱毒入腹的一瞬間,雲挽月的臉上就鼓起了一道道青色的紋路,整個人如同要炸開一樣。
疼,還沒有從生子劇痛之中緩過來的雲挽月,很快就體會到了更劇烈的疼痛。
本來清冷孤傲的美人,瞬間就變成了一個面目可憎的夜叉。
她疼得從床上滾落在地上,又拿起剪刀去戳自己,希望能緩解身上的疼痛。
天將破曉,微弱的天光順着窗欞散落在屋中。
她的手臂,已經讓她用剪刀戳得血肉模糊,衣服上沾着的血,粘在了身體上,整個人狼狽得像是從地獄裏面爬出來的孤魂野鬼一樣。
她發現肢體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取而代之的是僵硬和麻木的感覺。
養育回青蠱需要三個月的時間,每到入夜都是生不如死,但天亮之後,蠱毒就會給人一些喘息的時間。
翠衣從外面進來,眼睛已經哭腫了,她強忍着淚水,然後道:「姑娘,我給你沐浴。」
雲挽月如同一個牽線木偶一樣,任由翠衣梳洗。
她終於對着翠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扶着我到外面的鞦韆上坐一坐。」
翠衣聽到這連忙道:「你剛剛生完孩子,還在坐月子,不能吹風,小心落下病!」
雲挽月凄涼一笑,如同枝頭被砸碎的海棠花,殘敗又美麗:「翠衣,服下回青蠱之後,熬過這三個月,我就也只剩下幾個月的性命了。」
「我想在最後的日子裏面,多見見外面的天,看看外面的花,晒晒外面的陽光。」雲挽月輕聲呢喃着。
翠衣聽了心痛不已,就小心翼翼地攙扶着雲挽月往外走去。
夜北瀾過來的時候。
雲挽月已經坐在鞦韆上了,鞦韆輕輕盪起,雲挽月的衣服隨着風吹起,剛巧天邊上出現了一道新雨過後的彩虹。
一切美好的,好似不在人間。
夜北瀾看到這一幕,愣住了。
良久,夜北瀾往前走了一步,腳步落在青石上的聲音,靜謐美好的畫卷,好似一瞬間就支離破碎。
雲挽月抬起頭來,瞧見是夜北瀾,臉上的淺笑頓時全部收斂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死氣沉沉沒有生氣的臉。
夜北瀾的聲音有幾分沙啞,倒是難得少了冷意:「你怎麼出來吹風了?你身子虛弱,應該回去養着才是。」
雲挽月聽到這,就低低的一笑。
這笑聲虛弱輕緩,也沒了往常的針鋒相對。
人之將死,雲挽月也不想和夜北瀾爭強鬥狠了,又或者是說,對一個人徹底失望了,也不想多分什麼情緒給他了。
不管是喜是怒,對於雲挽月來說,夜北瀾都不值得,也不配。
雲挽月已經沒了血色的唇輕啟:「多謝王爺,你放心吧,我就算是為了我兒子,也會養出回青蠱,所以你不用過於擔心。」
夜北瀾聽到雲挽月提起兒子的事情,心中頓時一澀,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和雲挽月說出真相。
他也不能告訴雲挽月真相。
要是讓雲挽月知道孩子已經沒了,她會甘心給蓉兒養蠱嗎?
雲挽月提起兒子,眉眼彎彎,臉上帶起了幾分笑意。
這樣的笑意,就好像清晨帶着雨珠的花兒,晶瑩透亮:「孩子的名字我起好了,大名叫雲回,乳名……」
說到這,雲挽月頓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乳名和夜北瀾並無干係。
她繼續道:「還勞煩王爺按照約定,給孩子上個丁籍。」
她實在有一些擔心,夜北瀾以後會任由這個孩子成為奴籍。
她不求孩子大富大貴,但也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為奴為婢。
夜北瀾沒有說話,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雲挽月,他失約了。
夜北瀾看着這樣的雲挽月,吩咐着翠衣:「照顧好你家主子,她想要什麼,府上有的,都拿給她。」
翠衣聞言,鼓起勇氣問道:「王爺,可不可以把我們小公子帶來,給王妃瞧瞧?」
夜北瀾的臉,頓時就冷了下來:「這件事以後再說。」
說完,他轉身快速離去。
一日又一日。
三個月的時間,轉眼就到了。
雲挽月已經消瘦的,如同枯萎的花瓣一樣了,海棠早已經落盡,雲挽月的院子之中,除了瘋長的藤上,綴着兩朵小白花,已經沒了別的顏色。
「王妃,明天就是蠱成的日子了。」翠衣輕聲道。
雲挽月的臉上,帶起了幾分笑意,回青蠱要成了嗎?要是這樣的話……那她是不是可以,很快見到小寶了?
瞧見雲挽月臉上的歡喜,翠衣不知如何說,蠱成之日,同時代表了王妃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是夜。
蠱成的這一日,疼痛是之前的時候千倍百倍,很多人,都是在這一關熬不住的。
之前雲家也有養回青蠱的人,但若不是要救之人,愛的深切,誰會吃這樣的苦?誰又能熬得住?
可雲挽月要救的人,卻是她所恨之人。
想到這,雲挽月的心中除了蠱成的歡喜,就又多了幾分悲涼。
這一夜格外的關鍵,夜北瀾自然也來了,雲挽月瞧見夜北瀾的時候並不意外,她可是即將煉成的良藥,他自然是要守着的。
這三個月來,兩個人沒了爭吵,日子過得倒是平靜許多。
至少現在兩個人可以安靜地同處一室了。
疼痛讓雲挽月的意識有一些模糊。
她看着眼前的夜北瀾,恍惚之中,好像回到了自己尚未嫁給夜北瀾的時候。
她的聲音之中,帶着少女的溫軟呢喃:「北瀾哥哥……」
夜北瀾的心微微一顫,之前的時候,他也是拿雲挽月當過妹妹看的,若不是發生那麼多事情……他和雲挽月,或許是可以成為朋友的。
「北瀾哥哥,我好冷,我撐……撐不下去了,我想回家……」雲挽月的聲音之中,帶着幾分哭腔。
夜北瀾沉默地走了起來,來到雲挽月的床邊,沉靜的看着雲挽月。
夜北瀾開口了,聲音低啞:「雲挽月,熬過了這一夜,你最後的生命裏面,你想要什麼,我都允你。」
他本是不想讓雲挽月活着離開王府的。
可是看着因為疼痛,從床上滾落在地上的雲挽月,不知道怎麼的,夜北瀾在開口的一瞬間,改了口。
「家,我想家。」雲挽月喃喃低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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