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地球

杜林當“中二病”這事兒實際得追溯回小學。

某一次在電視上看了《火影忍者》后，杜林就學會了“千年殺”，兩隻手掌按在一起，食指併攏，瞄準別人的屁股溝狠狠地往前一戳。

那是杜林第一次把自己幻想中的東西付諸實踐。

後來《火影忍者》看多了，杜林就知道裏面不止有“千年殺”，還有帥得一塌糊塗的“螺旋丸”與“千鳥”，於是他有一段時期嘴邊總是掛着“螺旋丸”，自以為很帥的樣子。

再後來，杜林覺得自己成熟了，不玩“螺旋丸”了。

他開始玩“每天揮刀一百次就能修鍊成絕世劍仙”的行為藝術。

應該是仙俠網文看多了吧，他那時候相信人體是無敵的，靈魂是存在的，只要意志足夠堅定，只要日復一日地付出努力，哪怕只是地上的一根木棍，撿起來也能砍爆一切。

直到某一天，很突然的，沒有任何契機的，他悟了。

這個世界是沒有超能力的。

魔法，鬥氣，劍仙，巨龍……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有日復一日的考試、作業與老爸老媽永無止境的嘮嘮叨叨。

從那天開始，杜林不切實際的中二行為停止了下來。

雖然偶爾也會坐在書桌前，看着窗外燈火通明的城市與沒有星星的夜空，幻想着自己是不是特別的呢，這世上所有人都是虛假的，只有自己是唯一真實的，只要閉上眼，其他人就不存在，睜開眼，他們就會立刻出現。

可終究只是幻想罷了。

沒有神奇的老爺爺或者美少女帶着閃閃發亮的金手指來慰問他，他也沒有在某個深夜突然覺醒寫輪眼或者超能力，他發不出劍氣也發不出龜派氣功波，六道仙人只存在於忍者的世界裏，橡膠果實也只能在偉大航路找到。

這個世界是如此真實，真實得讓人手足無措，滿心迷茫。

高中時杜林所在的年級有900人，每一次月考他的成績都保持在400至500名這個區間，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考不上重本但能混個二本，不至於提前進廠打螺絲。

他不是尖子生，也不是學渣，說他是小鎮做題家又太看得起他，他只是這芸芸眾生里最不起眼的那種人，老師見到他都得愣一下神，才能想起原來自己教的學生里還有這麼一號人。

然而還是喊不出他的姓名。

杜林不是沒有努力過，但努力的結果實在令人沮喪，沮喪得讓人想躺在床上睡一整天，做一個永遠不會醒來、回到過去的夢。

挺無奈的。

網絡上的人談論起青春就像在談論一斑斕的花束。

而他的青春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一伸手什麼也抓不着。

像一團泡沫。

所以當杜林眼前真的出現了一個有着神奇能力，自稱阿蘇婭，來自泰拉，其真實身份極有可能是“遊戲角色”的女孩時，他的內心深處確實產生了一絲悸動。

“我給你講，你千萬別說你叫阿蘇婭，噢，不對，你可以說你叫阿蘇婭，但你千萬別動用你的法術，也別在別人面前說太多你那個世界的事情。”杜林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敲着鍵盤，在搜尋引擎里輸入《天命手冊》。

“這個是《天命手冊》，我們這邊新出的一個遊戲，老實講，你說你叫阿蘇婭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跳誒！”杜林打開遊戲官網，找到“阿蘇婭”的角色圖鑑，“喏，你看看這個。”

阿蘇婭順從地半彎下腰，眼睛盯着屏幕看，一縷暗紅的長發垂落在鍵盤上，散發出好聞的、說不清楚是什麼味道的香氣。

“這個叫什麼？”阿蘇婭問。

“什麼叫什麼？”杜林茫然。

“這個可以顯示文字與圖案的機器。”

“噢，這個啊，這個叫電腦，電子產品。”

“電子產品。”

“你可以類比成你們那邊的……煉金造物？”

阿蘇婭微微點頭，看來是明白了。

“所以，英雄，你認為我來自這個叫《天命手冊》的遊戲？”阿蘇婭忽然問。

杜林撓撓頭，尷尬地笑了兩聲，“啊……差不多是這樣。”

杜林覺得這種事沒什麼好隱瞞的，而且也瞞不住，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阿蘇婭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什麼電子寵物，她有自己的思想與想法，她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幹嘛就幹嘛，自己充其量就是在當一個引路人。

“可我還是沒太搞明白什麼是……‘遊戲"。”阿蘇婭說。

“哪裏沒懂？”

“英雄你們這邊的遊戲，和我們那邊的不太一樣。”阿蘇婭把她抱在懷裏的那根法杖背到背上，伸出雙手比劃，“在我們那裏，遊戲都是大家一起玩的，每個人都能看到對方的臉，也能看到對方的身體……這個叫電腦的小盒子，怎麼玩遊戲呢？”

“也有啊，我們這邊也有那樣的遊戲，踢球，乒乓球，籃球之類的，不過大部分時候，我們說‘遊戲"，其實是指另一種遊戲，或者說‘電子遊戲"？這樣應該比較準確。”

“電子遊戲？”

杜林想了一下，乾脆打開電腦上一款OBA遊戲的圖標。

“這樣吧，我直接玩一局遊戲給你看看。”他說。

要向阿蘇婭解釋清楚“遊戲”是什麼委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在《天命手冊》的世界觀里，阿蘇婭所生活的那個名為“泰拉”的國度科技水平更接近第一次工業革命，雖然已經出現了蒸汽機，但依舊與正常的現代世界有不小的差距。

泰拉人真正擅長的，是對於“星石”的使用。

“星石”是一種來自星空的能源。

按照遊戲官方的設定，“泰拉”所在的北大陸是“流星墜落之地”，每當流星墜落時，就會攜帶數量眾多的星石撞擊地表，形成一座座露天星石礦區。

而平均每個夜晚，北大陸都會遭遇至少一場流星雨。

可以說全年365天，年年都在下流星雨。

從星石中提取出的能源被稱為“輝質”，這玩意兒就好比現實世界裏的電能，維持着泰拉這個超自然國度的正常運轉。

泰拉人對於輝質的應用達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他們利用輝質建造城市，引爆礦山，修建水庫，還圍繞輝質建立了一座又一座研究所，開發各種新奇物品。

所謂的“天命者”，就是人形輝質轉換器，他們可以憑藉自己的意念使用輝質，將輝質作為媒介做到各種各樣神奇的事。

大概就是這麼個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