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殺人的佈道
七點，李智離開宿舍。
天氣陰，有霧。
一顆光球掛在互助會上方，散發出柔和明亮的光芒，讓清冷的早晨多了絲暖意。
可惜它並不是太陽。
無名之劫后，不知是核爆帶起的塵土進入大氣，還是高空的痴愚之霧沒有完全消失，抑或兩者兼有。
總之，廢土世界的天空永久變成了昏黃，只有“大晴天”才能看到太陽的輪廓。
互助會背後的光明復蘇教會，其核心教義，便是神明會為人類帶回太陽，掃清世間所有黑暗。
為了這一教義，互助會製作了一隻發光的熱氣球，於每天早鈴中升起，天色大亮后落下，它散發不出多少和熱，但寄託了信徒對於太陽的美好念想。
光球落下之前，李智來到報告廳，因為侯菁的事，他是最後一個到場的。看在他的成績和佈道會的面子上，導師只是瞪了他一眼，沒有罵人。
典禮開始，在任課老師們的恭喜聲中名荒原學員拿到了優秀學員畢業證書，以及黑川市居民身份。
這代表他們提前通過了考核，不用測試。
哪怕是在廢土，也依舊存在着優生保送。
短暫的畢業儀式之後，優秀畢業生們進入中心樓，開始準備接下來的重頭戲。
中心樓七層，學院部辦公中心，也就是聖女像昨夜出現的大廳。
在這裏，李智等人見到了金色福音互助會的會長，也是整個黑川市最大的慈善家，陳悟。
陳悟是一名目光溫和的老者，他穿着學員相同款式的普通白衣，身上看不到一件飾品，滿頭銀髮整齊地梳攏在腦後，笑得和善，看不出上位者的架子。
陳悟的話很少，也不喜歡領導致辭般的長篇大論，只是簡單和學員們聊聊天，詢問生活是否適應。
他的記憶力非常好，介紹過一遍之後，說話時便能自然地叫出每個人的名字，讓學員們生出被重視的感覺。
一番簡單的交談，讓李智外的其他四十九名學員，都堅定了加入互助會的意願。
至於李智，他對於陳悟個人很有好感，但對於光明復蘇教會並不感興趣。
如果神明有用，藍星也不會被痴愚之霧霍霍成這樣。
當然，如果加入福利夠好，還有錢拿，那一切另說。
會面結束后，陳悟和年級主任帶着學員們前往傳道廳。
傳道廳位於中心樓九層，是互助會最重要的區域之一，佔據了整個樓層大半空間，能容納超過兩千人同時在場。
因為理查德主教的名聲，距離佈道會開始還有半個小時，廳內已經全部坐滿，就連過道都擠滿了旁聽的會員。
還好互助會在第七到八排預留出了教學區的位置，不需要和他們搶。
陳悟帶着優秀學員們來到第八排，他坐在八排中央，學員們按成績單雙號坐在兩側，李智作為年級第一，坐在陳悟左側。
對於在座的大多數學員而言，坐在這個位置，可能是他們人生中最高光的時刻。
第七排往前排坐着的都是互助會的高層管理，而能坐在最前面四排的，可都是黑川市的權貴階級。
前四排位置還未坐滿，穿着黑西裝的高壯男子已經站滿了前排過道，將貴賓區與後面的世界隔開。
上午十點整，伴隨着貴賓席全部落座，理查德主教走上講台，佈道會正式開始。
一座矇著紅布的雕像同時被推了上來，紅布掀開，李智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紅佈下的雕像，正是他昨夜見過的聖者斬魔像。
有意思。
他的右手伸進書包，面色一片從容，還好他機制，把撬棍帶了進來。
理查德主教翻開光明讚歌，開始講述起聖者斬魔的事迹。
關於雕像的傳說十分老套，故事發生於重啟歷之前，當時黑川市還未建立，周圍只有無盡的荒原。
人們結成一個個聚居地，在天災和輻射獸的夾縫中艱難生存。
黑川荒原上遊盪者無數輻射獸，其中有一隻格外兇惡，說是輻射獸，卻更像神話故事裏的惡魔，它擁有心靈異能，能操縱人們的慾望和恐懼。
它喜歡將獵物玩弄與股掌之中，享受夠了恐懼和尖叫，再通過斬首的方法奪靈魂。
因此人們稱它為恐欲之魔。
恐欲之魔遊盪在黑川荒原，它的行蹤飄忽隱蔽，數次針對它的圍殺都以失敗告終，隨之而來的瘋狂報復，令各大聚居地談之色變。
直到聖者亞蘭遊歷至此，在神明的啟示下戰勝惡魔，才讓荒原重歸平靜。
不得不說，理查德主教的業務水平一流，節奏感和氣氛鋪墊比電台主播都專業，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故事，硬是被他講得跌宕起伏。
就連一向對宗教不感興趣的李智，都產生一種只要信仰光明神，就能在危急時刻得到庇護的錯覺。
坐在他身邊的陳悟更是聽得如痴如醉，喃喃自語道：“我聽到了聖者的教誨，那是多麼發人深省。”
陳悟的話太過肉麻，讓李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算主教故事說得再好，形容成聖者教誨也太過了。
李智瞥了一眼陳悟，發現他狀態有些異常，雙目迷離，呼吸急促，彷彿嗑嗨了的癮君子，眼睛死死盯着雕像，表情虔誠且狂熱
“陳會長，您還好嗎？”李智小聲叫了一句，陳悟並未回答。
“陳會長，您醒醒！”他提高了些聲音，並用手輕輕推了推陳悟肩膀。
這一推不要緊，只見陳悟雙眼迅速暗淡，腦袋從脖頸滾落下來。
陳悟沒了腦袋，身體卻直直地坐在座位上，頭顱和脖頸的斷面平整，沒有鮮血噴涌而出，彷彿坐着的是一具木偶。
李智緩緩收回手，不露聲色地轉回身子。
他可以確認，從進入傳道廳開始，他沒有感受到一絲痴愚之霧的氣息，而且陳悟的屍體上，也看不出有痴愚之霧存在。
難道是高科技殺手？
陳悟死的無聲無息，周圍擠了上百個保鏢，卻沒有一個察覺，不管動手的是什麼東西，這種狀態對李智都十分不利。
必須先把兇手找出來。
找兇手的第一步，首先要讓其他人發現陳悟的死，而且他不能當這個出頭鳥。
該怎麼辦呢？
李智目光掃視，發現坐在他前面的人有些眼熟，白大褂加上地中海，不正是宿舍樓的校醫老師嗎。
他用腳踩了踩校醫的鞋跟，將他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隨後小聲說道：“老師，我記得您說黑川市基本沒有凶殺案是嗎？”
校醫認出了李智，早晨剛打擾了他的好夢，現在又來影響他聆聽佈道，讓他對李智的印象極差，語氣不耐地道：“所以說你們荒原人學不聰明，理查德主教大人正在佈道，你卻因為這點小事……”
李智打斷了校醫後面的話，指了指旁邊的陳悟。“老師，您看。”
校醫：“呀，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