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何以抱怨
「別，」
姜明松依然記得出門他叔叔和他老子的交代，在外面做事要能屈能伸，不要逞一時意氣，「你知道我性子的，要是平常，我肯定不管不顧了，誰惹着我都不好使，可出門在外不一樣。
我沒想到這些大廠的保衛科都是有槍的，要不然我今天肯定跟他們沒完。
咱們啊，認了，不吃這個眼前虧。」
「我就說嘛，你什麼時候慫過。」
李林剛剛還好奇呢，這姜明松突然這麼好說話了。
受了窩囊氣了，向來是不死不休的。
結果是遇到了槍杆子，拚命也沒用，只會把自己搭進去。
「要不是有那兩桿槍，拼了我也一命換一命，怕個球。」
姜明松不禁嘆氣，「算了，我自己吃虧就吃虧了，不能把你搭進去，沒必要。」
「咱哥倆還客氣？」
李林拍拍他的肩膀，「我做事情，你不會信不過吧？」
「大林，我是不想給你添麻煩，那怎麼說也是有千把人的大廠，鬧起來，確實也沒什麼好處。」
姜明松這些年辦事已經很少招呼李林了，一是李林排面大了，不像以前用錢就能解決，二是，他自己也逐漸起來了，逢人都敬他三分，已經好多年，沒跟人起過矛盾了。
平時不燒香，現在抱佛腳，他覺得丟人。
說完又看了一眼自己帶過來的兩個人，心裏不禁暗自嘆了口氣，大意了！
以為現在自己可以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樣耍橫裝愣，只帶着兩個聽話卻不中用的。
這還是自己親戚呢，關鍵時刻居然沒有一個肯替自己擋拳頭的。
現在什麼不能說，李林他們都在呢，丟人。
等回去了，不管誰說情都不行，直接滾蛋。
「別廢話了，你帶路，二哥，準備車。」
李林這次出門把堂兄弟李光山、老表唐軍都帶了出來，錢長江和李占棟北上了，陳昂、李剛、陳燦各有一攤子事情。
馬亮、丁正、王闊倒是跟着過來了，可惜打架不怎麼樣，關鍵時刻，還是得靠老兄弟。
「好嘞。」
李光山剛學會開車沒多長時間，這是第一次出遠門，一直在邊上聽着，知道李林是要去打架，興奮的不得了。
來了這麼長時間，他還沒機會表現呢。
一起打過架的才叫真兄弟呢，李林也才能真正的高看他一眼。
「中，那就麻煩你們了。」
姜明松也是個有心氣的，好多年了，他沒在外面受過這種窩囊氣了，李林都這麼說了，他也就沒再說什麼。
出了招待所，李光山的車已經停在門口，李林帶着唐軍和姜明松直接上車。
姜明松的兩個親戚要跟着一起，他朝着他們擺了擺手，一句話沒說，然後示意李光山開車。
開了有一個小時后，到了地方。
化工廠很大，光是一個大門就有十來米寬，能保證兩輛卡車雙向進出。
夕陽夕陽，正值下班時間，工人們推着自行車，蜂擁而出，等到馬路上，四散分開，踩着腳蹬，匯入浩浩蕩蕩的自行車流中。
李林站在門口，點着一根煙，「到底是保安動手的，還是裏面什麼領導？」
姜明松順勢借李林划著的火柴點了煙，嘆氣道，「這家廠子，滌綸防水塗料、桐酸、油漆、油墨，什麼都有，肯定是要用到酮酸的。
現在沒有統銷統購這種政策了，我就來問一句，你要就要，不要就拉倒，結果，去了供應科，人家已看我介紹信，就說我投機倒把，你說我能認嗎？」
他與姜明月的生意一直掛在村集體下面，屬於正兒八經的集體企業。
「這麼大的廠，思想還沒轉變過來？」
李林倒是沒詫異。
溫州「八大王」才剛在裏面吃完免費飯，翻案還沒多長時間。
經濟的變革，始終圍繞着「農村包圍城市」的路線在走，集體企業，鄉鎮企業，蓬勃發展，反倒是大城市阻力重重。
中國最早設立的特區，廈門、汕頭、珠海這些城市中，鵬城這座小漁村能最先發展起來，不是沒有道理的。
哪怕是浦江、首都也是摸着深圳、溫州、台州過河，背着手在後面慢慢悠悠走，炮灰沒被淹死，快要上岸的時候，才最終猛地喊一句：沖啊！
殺給給！
「誰說不是呢！」
姜明鬆氣鼓鼓的道，「我本以為就咱們小地方這樣，結果這大城市，比咱們還保守，你不買，我走就是了，那個供銷科長，大家喊他許徐科長，非不讓我走，要舉報我，我也不服氣，吵了兩句，都走到門口，讓保衛科攔着我。
這不就鬧了起來。
我剛剛看了，保衛科那三個人都在呢，一個都沒少。」
李林對唐軍道，「老表，你去瞅瞅。」
唐軍把煙蒂踩在地上，然後理了理為了這趟出門新買的皮夾克領子，理了理打了髮膠的頭髮，手插在皮夾克口袋裏，到了保衛科門口，不管不顧，拉開玻璃窗，啥也沒說，對着裏面三個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散了一圈煙，「徐科長在不在？」
一個中年人，抖了抖臉上的黑痣，拉開門，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黑皮鞋、黑褲子、黑色皮夾克的唐軍，嗅了嗅手上的煙后，笑呵呵的道，「你說的是哪個徐科長？」
唐軍大大咧咧的道，「你們這裏還有幾個徐科長啊？」
「供銷科的徐科長？」
中年人又接着問。
「廢話。」
唐軍沒好氣的道。
中年人道，「不湊巧，徐科長剛走，請問你是？」
唐軍臉不紅心不跳的道，「我找他有些事，你知道他家住哪裏不？」
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就把手裏的大重九，整包煙丟了過去。
中年人接過來煙，來回翻來看去后，往身後指了指笑着道，「後面家屬院，你過去一打聽就知道。」
「謝了，回頭請你吃飯。」
唐軍轉過身，就跟李林說了一通。
李林點點頭，掃了一眼保衛科，轉身就去了化工廠家屬院，隨意找了個在門口遛彎的老頭，就找到了那個徐科長的家門口。
不需要李林吩咐，李光山上前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