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我怎麼會喜歡你?
「叮。」
新郵件。
助理點開平板,「億強新售的新品產品對比報表已經做出來了,封總,您現在要看嗎?」
封易行沒有說話。
這個助理跟了他十年了,很多時候不需要老闆說話,就能懂老闆想要的是什麼。
助理關掉平板。
「夫人還沒有出來。」
封易行轉眸看向窗外的酒店。
榮欣悅進去一個多小時了。
車子繞着星級酒店轉了十幾圈。
一個星期前,翟志堅要回國的消息就放在了封易行的案頭。那一天上午,再沒有任何一份文件能送進總裁辦。
他跟了老闆十年,直到現在都不明白,封易行為什麼會愛上榮欣悅,還愛得那麼快,陷得那麼深。
剛跟封易行的那幾年,封易行全身心投入工作,像一台永不知疲倦的機器。後來,不知道是哪一天開始,等到他注意到的時候,封總已經撥款給一個高中,蓋了一棟樓。
樓落成的那一天,他跟隨前往。站在台下,順着老闆的目光,捕捉到人群里的榮欣悅。不難找,因為她很漂亮。藍白色的校服被她穿得很好看。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夫人。
那個時候,他打死也想不到人群里年輕的小女孩,會成為他的老闆娘。也想不到,為了讓她成為老闆娘,老闆做了男小三。
那個時候,他唯一發現的,是老闆的變化。
就像是一滴滴春雨,落在乾涸的大地上,滋潤着土壤。生機迸發出來。
枯木逢春。
助理:「那個女人的事情和下場,已經散出去了,以後不會有人再敢做一樣的事情。」
殺雞儆猴。
封易行一向對除榮欣悅以外的女人,沒什麼憐惜之情。
「嗯。」
車子轉到第十八圈,外面的雪積了薄薄一層。榮欣悅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酒店門口。身邊站着的,還有翟志堅。
助理叫停了車。
封易行隔着車窗看着那兩個人。
細雪落在榮欣悅的肩頭。
翟志堅抬手,替她輕輕抹去,「下雪了,有點冷。你穿得太少了。」
他收回手,「瘦了。他對你不好嗎?」
「我不喜歡他對我好。」
翟志堅靜了片刻,「回去吧,很晚了。」
他聲音很平靜,也沒說什麼。可每一字一句都在榮欣悅的心上撓出很多血痕。年少時的衝勁,怨恨,反抗,早就在時間的流逝里消磨。
會恨,會痛。
但更多的是認清現實后的無力。
再次見面,她連一句,還喜歡都不敢說出口,也不敢問出口。
門童先把翟志堅的車開了過來,他彎腰坐進了車裏,最後叮囑她多穿點,就開車離開了。
細雪裏,榮欣悅看到了打着雙閃的邁巴赫。
車門打開。
封易行走下來,撐着一把傘,臂彎里掛着一件厚實的女士外套。他站到她面前,傘朝她傾斜。還沒說話,就被她用手提包砸了。包沒有拉嚴實,這麼一砸,裏面的口紅飛出來,打在封易行的臉上,落到了地上。
榮欣悅壓着火氣。
「我高中班上的生活委員,你對她家做了什麼?」
生活委員在裏面背完詩。不需要榮欣悅開口,其他同學立馬站在了榮欣悅的身邊,譴責生活委員,還把她往外趕。
生活委員被人往外推,大笑。
「你們怕她,我不怕!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不就是老公牛逼嗎?榮欣悅!你沒了封易行你什麼都不是!一天到晚,給他吹枕邊風,害我家裏破產!你個***,娼婦!和你媽一樣是個不要臉的東西。嫁了人了,還來勾搭前任!你不要臉!」
封易行把掛着衣服的手往前伸了伸。
「穿上。」
「我在問你話!」
封易行收傘,撣去她身上的雪,把衣服抖開,給她披上。
「不太記得了。」
榮欣悅盯着他,「你是不是都知道?我媽,還有我高中時候的事情?」
封易行的沉默,是無聲的承認。
如高中時傳言的那樣,榮欣悅的媽媽是小三。在會所上班的時候,爬上了榮總的床,有了她。
這件事本來沒人知道,但榮總查出了弱精症。榮欣悅作為他唯一的骨肉,就顯得彌足珍貴。
高一那一年,榮總的轎車停在了學校門前。同時,榮欣悅的母親是個小三的事情,傳遍了整個校園。
「你對多少人出過手?」
「不記得了。」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平淡尋常。
那些不起眼的普通人,在他的世界裏,連被記住的資格都沒有。
榮欣悅站在酒店的台階上沒有動。頭頂的燈光自上傾瀉而下,將她俏麗的小臉,照得有些蒼白。
她平靜地看着封易行。
平靜的比垂下的燈光還要平靜,比今晚的小雪還要平靜。
封易行卻無法平靜,胸腔里的不安和疼痛無處發泄。閉了閉眼,才稍稍冷靜下來。
「回家了,外面冷。」
榮欣悅:「你是不是覺得,做了這些事情,我會感動得痛哭流涕,然後撲到你的懷裏,心甘情願地和你在一起一輩子?」
榮欣悅堅定得告訴他。
「我不會。」
「因為我永遠都記得,讓我成為被人恥笑,老夫少妻,倚靠丈夫的米蟲的人是你。讓我和喜歡的人生生分開的人,也是你。」
她盯着他的臉。
歲月沒有偏袒任何人,在封易行的臉上也留下了痕迹。但同時,又很偏心。歲月給他帶來的蒼白和枯槁,反而雕琢出他獨特的氣質,輪廓。
堅硬,卻又一觸即碎。
榮欣悅就是會讓他碎掉的那一擊。
「你對我越好,越寵我,我越覺得可笑,噁心。我不想你為我做什麼,我不想欠你的。」
「你看到了,他回國了。」榮欣悅不怕告訴他,「我還喜歡他。所以,你要是再和當年一樣,動他。那我會恨你一輩子。」
榮欣悅:「不要跟我說婚姻忠貞。你先捫心自問一下,你是喜歡我,還是喜歡那個從我身上看到的人。」
封易行震驚得看着她。
榮欣悅:「我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我不在乎,也不介意。只要你不要雙標的……」
「是你,沒有別人。」
聲線平靜,卻透着堅定。
榮欣悅怔住,「騙人」兩個字卡在嘴邊。又覺得爭論這種問題,沒有意義。
「那我不是個好東西,我想出軌。」
「……」
「還是離婚吧,面子裏子都……」
封易行臉沉了下來,抓着她的手腕,把人拉下台階,「不離,你也不許出軌。」
榮欣悅甩開他的手,「你難道要我喜歡你嗎?你給我的痛苦,和你給我的物質一樣多。我怎麼會喜歡你?」
封易行的手僵在冷風裏。
好看的眉頭鎖着,平淡的看着榮欣悅。但那雙眼睛好像摻一點絕望和掙扎,又混着哀傷。他抿着嘴巴,最終什麼都沒說。
榮欣悅:「我自己開車回去,不要你接。」
榮欣悅轉身離開。
封易行站在冷風裏,看着她越走越遠的背影。
這個時候是十二月二十三日。
明天是平安夜。
再有八天,是新的一年。
可不論是明天的平安夜,還是八天後的新年,榮欣悅都不在封易行的身邊。
往後的十幾年裏,她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