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是如何的人
子時時分,行宮寂靜得宛如掉落一根針都能聽得見。
趙令曦提前安排好,讓墨痕將門窗閉緊,若有人來,便說自己勞累了一日,已然歇了。
墨痕不放心她獨自外出,想要跟着一起去。
“你若一起走,到時候有人來,我們倆就糟了,別擔心,我天亮就回來。”
墨痕只好憂心忡忡地點頭答應。
“突突。”好似有東西在砸窗棱,趙令曦謹慎地啟開一條縫,瞬時就被一雙大手推開,趙令曦嚇了一跳。
卻見月光如瀉之下,端王笑得雙目熠熠,他身子從窗口鑽了進來。
“都說君子不走窗,端王,你這倒是挺熟練的。”趙令曦斜斜地瞥了一眼,嗤笑道。
端王頓時解釋不清了,只賠着笑,道,“快些走吧。”
走?如何走?
見着她滿臉迷惑,端王不由失笑,長臂一伸攬住她的腰身,低聲在她耳畔道,“多有冒犯了。”
甚至連墨痕都沒來及罵他登徒浪子,他便足尖輕點,帶着趙令曦鑽出了窗戶。
夜風涼颼颼地撲到臉上,趙令曦瞪大了眼睛,心中又慌又亂,她長這麼大第一次與不是家人的男人這般親密,兀地讓她想起儲秀宮失火那次,也是他抱着自己,從火海里逃離。
她一直想忘卻的那句話,再次響在耳畔。
“你可能不知道……我對你……一見鍾情。”
那般的深情,那般的無奈,讓她不敢直視,亦不敢多想一分。
他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就算犯下滔天大罪也只是微雨陣陣,那若是她呢?必然是蕩婦羞辱,萬劫不復,連累家人……她不敢越過雷池半步。
而端王沒有發覺懷中女子的情緒異常,他沉醉在此時的夜風中,若不是有一絲清醒,他都想痛痛快快地告訴她聽。
趙令曦,我心儀你甚久……
懷中女子腰肢纖細,似盈盈一握,夜風吹得她髮絲亂拂,一絲絲,一縷縷,亦如情絲般纏繞着他。
他飛快地往前疾走,離開了行宮之後,他將她放了下來,眼前有他早已準備好的快馬,“本王知道你是會騎馬的,走吧。”
一人一騎,颯踏流星般夜裏飛馳,但趙令曦奇怪的是,十六衛的衙門不在京里嗎?
但經此夜,她估量着馬的腳力,也猜得出大概位置。
“這兒算是十六衛的衙門了嗎?”
飛馳了一個時辰,趙令曦雙腿都發軟了,坐在馬上一時下不來,端王雙手握住她的腰,一把將她從馬上抱了下來,她身量不矮,但礙於骨架小,體輕得很。
他甚至都覺得自個都沒用力,不由心中道,這丫頭平日裏是不吃飯的嗎?這般輕。
“可以說是,亦可以說,不是。”
世人皆知十六衛的衙門在京里,怎麼在京外還有一處十六衛?
趙令曦滿心疑惑,從袖子裏拿出一塊面紗給自己戴上,隨着端王的腳步步入其中。
已至深夜,一路走來除了值夜的侍衛,並無其他人,端王熟悉地帶着她直入正廳,迎面走來睡意惺忪的年輕男人,見到端王,連忙行禮,又見到他身側的趙令曦。
“殿下這般晚過來是要審訊嗎?這位就是……”這男子瞧得十分機靈,眼珠子一轉,自以為是地眨眨眼,“端王妃?”
趙令曦心裏咯噔一下,她戴着面紗搖了搖頭,不敢說話,生怕讓人認出來。
端王一腳踹了過去,“胡說些什麼呢,遲夏,帶本王去暗室。”..
那位叫遲夏的男子被踹地嗞哇亂叫,被端王一瞪,又把怪叫憋了回去,一瘸一拐地帶他們去暗室。
這又不能怪他,這個地方就連太后都不知道,他家老大帶了個年輕女子過來,除了王妃還能是誰?
通過狹窄的長道,一盞盞油燈緩緩亮起,此處只有一處出口,就算有十八般武藝都休想從此地逃走。
“就在那兒,他今日吃了些東西,其餘時候便一動不動。”遲夏指了指不遠處的牢房。
待趙令曦一步步走過去,一直靠着牢門而坐的人突然倒了下去。
她轉首與端王相視一眼,立即意識到大事不妙,將牢門打開之後,裏面的長青早已斷了氣,身體都涼了。
遲夏立即跪了下來,“屬下失誤!”
但此刻也不是追究誰的責任,趙令曦取下牆壁上的油燈,環顧牢房四周,發覺牆壁濺上一大灘的血跡,而長青的身上並無傷口,再順着他衣襟上的血跡,直至摸上他的肚腹。
趙令曦抬眼與端王,四目相識,兩人眼中躍上相同的答案。
“上次我不是和你說過,十六衛中有問題,你沒查乾淨?”
離開暗室之後,端王交代遲夏清理好現場,不許將長青身亡的消息傳出去。
趙令曦雙手環抱,冷冽的眸子看着他。
“查過了,本王自認為清理得很乾凈,但……”他抿着唇,似乎也不清楚他眼皮底下究竟還有多少敵人。
“但最起碼,我們知道了,是誰下的手。”
又是塗兒佛。
“明日讓方大夫過來看看,先確認了再說。”端王道。
方大夫是查明毒名之人,若確定了長青是中塗兒佛之毒,那就不得不讓她想到,這是丞相向家動的手腳。
夜色愈深,漸漸有了冷意,端王將自己的披風解了下來披在她身上。
“跑了這麼久的馬,不如本王帶你吃些東西,再送你回去吧。”
本來立即可唾手可得的真相突然在眼前消逝,趙令曦多少有些低落且煩躁,又不想給端王施壓,胡亂地點點頭。
大楚對於宵禁並不嚴,在遠離京都,宵禁更是活泛,端王輕車熟路地帶着趙令曦走進一家店。
“掌柜的,來個鍋子,再來兩碗米酒。”端王好似來吃過許多次,掌柜笑着應了一聲,似乎也認識他。
趙令曦撐着下頷環顧着四周,四周都是些平民百姓,而眼前的這個男人悠然自得地混入其中,端王熟練地取來一壺熱水,仔細地燙洗了碗筷,再放到她面前。
“這家的鍋子尤其好吃,那米酒也是甜的,不醉人,大晚上的熱乎一下身子。”
趙令曦定定地凝視着他。
端王,你是如何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