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生祭的故事(三)
從遠處昏暗的草叢中,一個男人從裏面慢慢走了出來。
他滿臉輕視地看着聶二狗。
“你想要帶走河伯的新娘,你不怕死嗎?”
“你是獵人,難道也怕河伯?”聶二狗冷聲說道。
“我當然是不怕了,但是你們跑出來了,那我的葉老弟哪去了?”
聶二狗愣了一下。
獵人與私塾先生是多年好友。
糧倉前本應該至少有兩人守着,但聶二狗進來時只發現了那先生對玲兒施暴。
那還有另外一個人呢?
原來在這裏。
“你那禽獸的葉老弟,這個時候恐怕已經葬身火海了。”聶二狗抬起頭,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聽到這話,獵人目眥欲裂,他還記得那個葉老弟一直苦苦哀求,說是不想讓玲兒白白送死,所以決定以自己的性命去拯救對方,大不了以後將玲兒娶回家中。
但他沒想到,這個玲兒竟然不識好歹,連同這聶二狗殺死了他的好友。
獵人拔出了腰間的刀,竟然一刀直接抹向了二狗的喉嚨。
“嗬嗬~”二狗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而玲兒見這噴涌而出的鮮血,更是驚恐地發出了尖叫。
但這荒郊野嶺的,尖叫聲根本傳不遠。
正當玲兒轉身想要逃跑時,卻被獵人一把給抓住了手臂。
“哼!想跑?!原本葉老弟還想救你一命,但現在看來,你註定要去送死,給我葉老弟陪葬!”
說著,獵人直接拖着玲兒往山下走。
此時的村子燈火通明,卻又無比的黑暗。
......
張燈結綵,換上最好的嫁衣,畫上最好的妝容。
今天的玲兒是最美的人兒。
然而玲兒的表情是木然的,她沒看到自己的父母,也沒看到爺爺。
只有一群村裏的大嬸圍繞在自己的身邊。
這些大嬸雖然都戴着布袋,但是她很清楚這些人都是誰。
她聽到了很多閑言閑語,但是她已經失去了表情,當她看着二狗死在她面前,然後被拖着回到村裡之後,她便喪失了一切的反抗之心。
既然如此,那便死吧。
大嬸帶着玲兒來到了一副棺木前。
她嘴角微微勾起,原來還是要躺在棺木之中嗎?
玲兒躺在了棺裏面時,突然一個老婆婆跑了過來,這個老婆婆沒有用布袋遮着臉,臉上滿是淚痕。
“我的玲兒啊,是奶奶救不了你,是奶奶的錯。”
玲兒從棺上起身看着那幾乎要哭暈的奶奶,麻木的心至少沒有那麼難受了。
“奶奶,回去吧,我去給河伯當妻子,以後會吃好穿好的。”玲兒微笑地看着奶奶。
奶奶將一雙玉琢的鞋子遞給了玲兒。
“這雙鞋子原本就是打算等你出嫁的時候讓你帶着的,現在你要出嫁了,那我也......”奶奶說不下去了,只是將鞋子塞給了玲兒,便哭暈了過去。
周圍的老媽子連忙將奶奶帶走。
玲兒則是脫下了紅色的嫁女鞋,然後將玉鞋子套在腳上。
最後慢慢地再次躺下。
下一秒,棺蓋便蓋上了。
外面傳來了叮叮噹噹的聲音。
在玲兒的耳中,那長釘插入木頭的聲音是多麼地清晰。
在棺材裏面的玲兒突然笑了起來。
“明明就是送人去死而已,非得說是什麼嫁給河伯。”
其實原本只需要將玲兒綁在一艘木筏上就可以了。
但是村長突然送來了一副棺木,也沒說什麼,但是那些村民們都沒反對。
甚至他們還扎了一艘更大的木筏,以此承托這棺木的重量。
男性村民們抬着棺木,一直走到江邊,然後將棺木放在大木筏上。
一名村內的神婆開始起壇作法,嘴裏嘟囔着普通人根本聽不懂的話語。
大概的意思就是偉大的河伯,準備接收老婆了,讓這條大江不再泛濫,不再起波瀾,保佑他們村子風調雨順......
之後便是高呼一聲:“恭喜河伯娶妻!”
木筏被推了出去。
今天的天氣算不錯了,至少沒有下雨,不過波濤洶湧的大江很快就托着木筏遠去。
所有的村民都鬆了一口氣。
至少他們現在是鬆了一口氣。
看着木筏越來越遠,然後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之後,村子裏的生活,又恢復了正常。
木筏雖然很大,但其實是粗製濫造。
在江上,一個小浪蓋了過來,木筏便散了。
巨大的棺木開始在大江之中浮沉。
棺木裏面傳來抓磨的聲音。
......
一百年後,原本的村子還在,甚至已經越發壯大了。
村長已經換了別的家,在玲兒嫁給河伯的幾年後,村長便去世了,村長的名頭落在了別的人手裏。
而原本村長一家也漸漸沒落,最後甚至搬離了這條村子。
就在這麼一百年之後的某一天,從岸上突然衝上來了一雙鞋子。
一個趕海的年輕人很快就發現了那晶瑩剔透的鞋子,這玉質的鞋子可是能賣個好價錢啊。
那趕海的年輕人連忙將玉鞋子收入懷中。
是夜,年輕人將玉鞋子直接放在了床上,這種寶物,他明天就拿去縣城的當鋪里當了。
藉著微弱的燭光,他摩挲着玉鞋子,上面彷彿還傳來了陣陣的香味。
下一秒,破舊的屋子裏似乎多了一個身穿嫁衣的少女。
“官人你好。”
年輕人猛然爬起,他看着披霞戴鳳的少女,眼中閃過一絲迷離,他朝着少女伸手而去。
少女也主動地朝着年輕人投懷送抱。
第二天早上,年輕人懶洋洋地躺床上,他看着手邊的玉鞋子,嘴角微微勾起。
“玲兒,我不會把你給賣掉的,你是我的寶貝。”
年輕人眼圈黑腫,面黃嘴青,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熬了一天夜晚,根本就沒休息好。
這個時候,大門突然被敲響了,另外一個年輕人推門而入,一進門便看到了年輕人手裏拿着的玉鞋子,眼神閃過一絲光芒。
“冬生,走嗎?要去趕海了。”
冬生昏昏欲睡地搖了搖手,他只想抱着玉鞋子睡覺。
“是文傑啊,不去了不去了,今天你們自己去吧。”
另外一個年輕人也沒說什麼,把門關上便離去了。
又到了夜晚,冬生家的門被推開了,早上來過的年輕人直接推門而入。
“冬生,你還沒睡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