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陳氏皇族的好教養
富有節奏的悶響聲離沈辭疾越來越近,每一聲都似乎踩在她的心頭上。
若有似無的酒味隨着陳昱的靠近越來越濃烈,沈辭疾想拉門外逃,卻發現門似乎被人從外面鎖上了。
“陳昱!”她又急又怕。
“我是來向你道歉的。”陳昱越走越近,俊逸的臉帶着溫笑。若不是他眼尾異樣的發紅,沈辭疾倒還真信了他的鬼話。
銅製大的燭台融成白鶴展翅的模樣,尖利的喙本應衝天而嘯,此時卻被沈辭疾握在手裏直直的指着陳昱的心脈。
“你又在發什麼瘋!”
“聽雪雯說,子桑蕭溪又來聒噪你了?”
“可談不上聒噪,案幾下的機關還算隔音。”沈辭疾冷笑,尖利的鶴喙已經頂到陳昱的心口,可他毫不在意。
陳昱握住她的手,尖喙偏了位置。
“嘉寧世子夜闖女子閨房,真是陳氏皇族的好教養!”沈辭疾厲聲喝道,可顫抖的聲音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恐懼。
“闖?”陳昱低笑,發紅的眼尾漫上狂熱,“這裏是嘉寧世子府,你是我未婚的世子妃,何來“闖”字一說?”
“眼下世子的未婚妻不是北奕公主嗎?你我的姻緣不是世子親手斬斷的嗎?”
“再續前緣又有何難?等明日賜婚後,我便求父王給你個側妃位置。”
“世子爺一向好手段,我沈家三十七口死的不冤。”沈辭疾冷笑,神情滿是嫌惡。
沈辭疾一掙,尖利的鳥喙劃破了陳昱的手心,一道長長的血痕從手心蔓延到虎口位置。
可他不知疼般,仍是用力握住了沈辭疾的手腕。
細密的血珠很快湧出,鮮紅的血順着她的手腕滴落在地毯上,綻放出一朵朵暗花。
黑白分明的狹長雙眸里滿是恨意,張牙舞爪的樣子與白日裏冷寂孤傲的女子判若兩人。
她像一隻受驚護食的小獸,帶着對力量懸殊的恐懼仍然準備隨時反咬一擊。
然而即使沈辭疾拼盡了力氣,還是被陳昱攬進了懷裏。他的胸膛很是厚實,帶着令人厭惡反胃的溫熱。
“阿辭,這些日子委屈你了。等皇上賜婚後,你便無需如此躲避她了。”
陳昱親昵的蹭了蹭她的長發,撲鼻的清香讓他十分滿足。
沈辭疾覺得好笑,她躲北奕公主全然是為了自己的性命,可不是為了給陳昱留臉面。
天色愈晚,窗外又起風聲。
靜謐的寢室里,榻上躺着兩個人。
身材嬌弱的女子被未褪錦袍的男子用在懷裏,一手攬腰,一手為枕。
女子安穩靜謐的躺在男子懷裏,卻怒目圓睜,一臉怒氣。
該死的陳昱,竟然點了她的穴。
僅僅是這樣,陳昱便很滿足了。他眼尾的炙色逐漸消退難得的和諧相處,讓他閉着眸時嘴角都帶着笑意。
沈辭疾翻遍了腦海中所有的詞彙,終於憋出一句“厚顏無恥!”
陳昱笑意更濃,似乎聽見了她的誇讚一般,“阿辭多說說話,我喜歡聽。”
一片靜謐,唯有風聲呼呼。
不知夜半幾時,沈辭疾才迷迷糊糊睡去。
晨曦的微芒透過紗幔灑在床幃上,女子合衣蜷縮成一團緊緊貼着牆,即使是在睡眠夢中仍是緊抿着唇一副戒備模樣。
眉目清俊的男子支着頭靜靜的看她,貪婪的目光一寸寸遊走在她的眉目之間。
沈辭疾身形清瘦,一張本能容納兩人的床,現在能生生在塞進來一個人。
許是陳昱的目光太過炙熱,沈辭疾皺了皺眉驀然睜眼。
白皙削尖兒的小臉顯得雙眸大而黑亮,在看見陳昱的瞬間,沈辭疾驚恐的騰的一下坐起。
陳昱的手還搭在她的腰身,沈辭疾毫不留情的伸腳把毫無防備的陳昱踹下了床。
“滾!”
陳昱跌坐在地,三千黑髮如墨披落在背,他素衣清淺,面白如玉瓷,眉目疏離卻似乎永遠不落笑意,宛如佛子獨坐蓮台。
“你夜裏沒睡好,再睡會吧。”
“滾出去!”
軟枕跟着話語飛出,砸進陳昱的懷裏。陳昱失笑,“看來還是休息的好。”
妝鏡里的女子衣衫雖有些凌亂,但還算規矩的穿在身上。絕美的容貌略顯疲憊,她神色晦暗,餘光看着走出房門的石墨色背影,櫻色的雙唇一啟一合。
“瘋子。”
陳昱今日似乎很閑,在沈辭疾梳洗過後,他竟端着肉湯走了進來。
他匆忙放下湯羹,泛紅的指尖伸到沈辭疾面前。
“燙。”
沈辭疾白他一眼,自顧拿了玉箸用飯。
陳昱仍不消停,又用勺子盛了口湯送她唇邊。
沈辭疾譏嘲道:“這要讓北奕公主看見恐怕得拿鞭子抽死我。”
勺子在唇邊固執的停留,陳昱低笑,“你怕她?”
沈辭疾不是怕她,而是怕死。
沈家背着謀逆罪名一夕落敗,而她被陳昱救下,卻也因此背上了通緝令。
陳昱是不少神都貴女的夢中情郎,謙遜有禮,模樣俊俏,身世顯貴。
在他前往烏冬迎親時,神都貴女皆盡唏噓。在聽聞沈家謀逆被誅時,又不知有多少人拍手稱快。
夢中情郎恢復單身,神都貴女來不及拋花示好,情郎便折在了北奕公主裙下。
北奕公主嬌蠻任性,恣意妄為。不少向陳昱示好的貴女皆被一根長鞭嚇的花容失色,嘉寧世子風流蘊藉,前塵逸事讓北奕公主放心不下。
因此她常往世子府跑,說是與世子既定幽期前來赴會,實則是搜尋心存妄念的女子蹤跡。
沈辭疾總是要躲她的,一是遮掩自己逃犯身份,二是躲避長鞭。
“世子爺不是很會哄女人嗎,這次怎麼被北奕公主治的服服帖帖?”沈辭疾睞開眼冷嘲熱諷。
粥涼了,勺子轉而進了陳昱口中。
絲絹帕子優雅的拭去唇邊污漬,他站起身道:“東瀛島供了塊好料子,我已吩咐他們製成了琴,等會便着人給你送來。”
“是公主想聽南昶曲子了,還是世子爺覺得多我一張嘴養不起了,要我去做你的樂姬拿月銀?”
陳昱溫笑着,“你倒是給我想了個好法子,只是做樂姬辛苦些可不比被我養着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