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第 144 章
第144章
冷冽的劍光,照亮了少女迷濛的雙眸,也瞬時驅散了籠罩在眾人頭頂的黑氣。
半空之上,控制着一干行屍的玄冥,被這道劍光擊中,慘叫一聲,爆裂而開。
然而不過數息,黑氣再次凝結,這一次,魔屍停止了攻擊靈氣罩,銳利的五爪,也頗為猶豫的縮回,不復方才囂張模樣。
很顯然,方才那道劍光,對它的傷害不小——
男子星眸微動,抬首間,光影錯落,整個輪廓也隨之清晰起來。
晨間竹葉一般的清氣從他身上緩緩溢出,那道頎長的身影,直接穿出人群,就連未曾出手的洞虛境聶州,也心有餘悸的看向慕念卿身後那把長劍。
看劍匣,只是最為普通的柳木,漆了黑色,劍身被兩個鎏金的護環套住。而那纏着白繩的劍柄,彷彿劍的生命一般,為整把烏沉沉的劍點綴上了一絲顏色。
劍未出鞘,卻有一絲詭異的金光從鞘口溢出。方才的劍光,便是從這柄劍上祭出的。
慕念卿沉默着,眼眶深處躍動着幾分與他溫和的面容不怎麼相襯的危險氣息。
崑崙弟子修道心,而他的道,便是斬盡這世間一切奸佞邪魔。
“崑崙長老?”
蓬萊弟子們忽覺周身的壓抑感盡數消去,還未來得及喜悅,便見到慕念卿孤身一人衝出,擔心之餘,還有幾分震驚之意。
這兩日的相處,他們所見到的崑崙長老,一直克己復禮,與人為善,像是一個端方的竹中君子。卻從未見過一個化神期,他動起手來,竟然連邪魔也要讓之一二。
長劍依舊沒有出鞘,但是男子擋在眾人面前,如山一般挺拔的背脊屹立在那裏。
他背光站着,身上宛若鑲着皚皚白雪,孤冷的化神,令偃神宗周邊的山風都為之一靜!
魔屍不由得放棄目標,眼洞中兩股幽幽黑火,急速閃爍着,似在思考打不打得過。但是又一道青光躍出,容不得玄冥猶豫。
“你給我等着!”
魔氣擰成一團,早已看不出形狀的魔屍,只得憤憤留下一句詭異的話語,然後躲開劍光遠遠逃離。
那些受控的行屍,化為血霧,彷彿下了一場春雨般,噴濺在偃神宗各處。就連站在屋檐下的聶州,也下意識舉手遮住臉,寬大的黑袖上,霎時沾染了一片殷紅的血色。
然而魔屍想要離去的願望又豈能那般容易實現?
原本暗沉鬆動的土地,不知何時起了一座大陣,紫光飛速閃爍,從下至上,平地而起一座碩大的牢籠!
牢籠上,窮延着晦澀難懂的古老文字,發出陣陣冷冽刺骨的氣息!
魔屍被籠罩其中,驚慌失措地逃竄着,前一秒嘴裏還放聲咒罵著狡猾的人族,然而下一刻,魔氣一旦觸及牢籠的邊緣,電光閃爍間,它彷彿被烈焰灼燒一般,瘋狂捲動着,發出痛苦的慘叫!
“啊!人族,我玄冥不會放過你們的!”
池尚溟雖然出身刀劍世家,但是卻尤為善陣。慕念卿的劍氣,恰好給他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池家少主抬眸看向這個來自崑崙的年輕長老,早在慕念卿行動前,二人就交換過眼神,一個震懾,一個則暗中起陣。
魔屍落網,祝雲這才卸下一身靈力,他凌厲的眼神,也藏在白眉深處,很快隱逸不見。
揮手將弟子們召集到身後,他的目光依舊警惕的盯着掙扎的魔屍。
“抓到了?”
聶州和姬元幾人異口同聲道。
姬元是劫後餘生的拍拍胸脯,而這位偃神宗的老祖,臉上則是五味雜陳,猶有懼色。
崑崙和蓬萊,實力果然非尋常修士可比擬。
他聶州一個洞虛境,對上玄冥還未必能全然脫身,然而這三個化神期,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這般輕鬆就將邪魔捉住!
男子眼睛微眯,露出難以辨別的神色。他微微側目,洞虛的耳力,讓他似乎聽到了什麼古怪的聲音,然而還未來得及暗中施展動作,聶州頭猛地一抬!
虛空中那具被困住的魔屍,倏地發出凄厲的嘯叫,不帶任何遲疑的沖向了紫光電牢的夾縫!
“咔擦!”
焦黑的臭味隨着割裂聲四散而開,半空中,不知何時掉落了熏黑色的一臂,而來勢洶洶的玄冥,卻不見了蹤影。
一時間,連祝雲幾人也有些愣怔住,直到男子失心的嚎啕聲打破了平靜。
“爹啊!爹啊!”
適才還貴氣滿滿的聖子徐繼煊,忽痴傻了一般,眼神空洞,環顧着眾人。
他明明沒有受到魔屍的半點攻擊,此刻卻發瘋似的大笑大哭,幾個僥倖存活的護衛急忙上前制止,卻無人能夠阻止一個癲狂的結丹期。
“看到我爹沒有?我爹呢?”他在一個又一個護衛中間奔跑控訴着。
這個徐繼煊,好似終於長出了良心,想起了在川青山脈的過往。
林黛玉欲言又止,她本做好了打算,用法則的力量,靜止一息的時間來幫助師父制住邪魔,沒想到,他們三人還是聯手制住了邪魔。可惜——
“這具魔屍,竟然寧願斷臂也不願被我等捕獲,看來,它的背後,隱藏的秘密不小。”
年紀尚高的祝雲,卸去一身靈力,望着地上那支黑氣繚繞的粗壯手臂,輕輕搖了搖頭。
聶州無聲看着這一切,而一旁彎着腰的邱明,心底則泛着一陣晦暗的苦澀。
池尚暝一個抬頭,望着半空中背光站着的那人。
慕念卿,看似強大到僅憑一道劍光便能驅退邪魔,與之有着一戰之力。然而,黑氣滾落,消失於天際后,這個青年男子,才兀自吐出一口心頭血來!
他一身磅礴的化神靈力,竟然在施展了劍意之後,消弭無影。
“師父,崑崙長老怎麼了?”
一直到黛玉發問,池尚暝才陡然回神。
偃神宗藏匿邪魔,雖然自稱不知,但祝雲並沒有放過他們,讓弟子裏裡外外搜了個遍,哪怕是一塊地磚,也要翻過來察看。
聶州理虧,只好忍氣看着這些正派之人在自己的宗門內行走。
魔屍現世,卻還不曾道出他與它之間曾經的秘密。聶州適才不肯出手幫忙,就是怕玄冥把自己也供了出來。
他一個洞虛期,當然可以對三個化神表示不屑。但若是,對上崑崙和蓬萊背後的渡劫大能,他的下場,就不是這般簡單了。
失去一個結丹期聖子,他還有能力再造。因而徐繼煊發瘋,聶州理也不理,便暗示邱明把人丟出去,省得叫人笑話。
而如今,慕念卿躺在偃神宗的北苑。祝雲一番查探后,憂心忡忡:“靈力沸騰,慕師弟這次是下了狠功夫。”
要知道,普通化神期,乃至洞虛期,也無法輕鬆制服邪魔,他所施展的力量,根本不是常人所能達到的。
但是慕念卿還是一人為先,兩道清華的劍光揮盡了體內靈力。
祝雲的目光移動到男子身邊的長劍上。
“這柄劍,很是眼熟哪——”他定睛一看,終於憑藉著劍匣上的幾道痕迹,認出了來歷。
竟然是崑崙仙宗,前任宗主慕年的佩劍——渡難!
“渡難?”
池尚暝到底年輕,露出少有的疑惑神情。渡難劍,並非他那個時期所出,早在他那個時期,渡難的名聲就已經隨着慕年的死去而隱匿。
邊上站着的少女,聞言也抬起眼,輕薄的皮膚,透着光,瓷玉一般的神采。師徒倆幾乎同時向塌上沉睡的人影看去。
“渡難劍,斬盡世間一切不平。它的舊主慕年,乃是崑崙仙宗的前任宗主。慕念卿,就是他與劍宗白夫人的孩子。”祝雲回憶着這段往事,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黛玉不由問道:“劍宗,如今北境的一品仙門,劍宗嗎?”
“沒錯。”祝雲點頭。
他們年長的一輩都知道,劍宗脫身於崑崙,其建派者白夫人,卻與崑崙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白夫人是慕年之妻,當年也是崑崙仙宗最為得寵的小師妹,樣貌世間少有。但是她在未生下慕念卿之前,便與慕年決裂,進而解契。
這在當年,毫無疑問是最令人震驚的大事。
要知道,道侶結契,以天地證。這種契印是有天道力量的加成,從來沒聽說過還能解契的。
可白夫人偏偏做到了——她實在恨極了慕年,誕下慕念卿后,便使人將襁褓中的幼兒送去了崑崙。
生而不養,寧願就此閉關。慕年也在之後的上古之戰中身亡,這就更加無人知道二人發生了何事。
渡難劍上三道傷,便是白夫人與之決裂時所留。
想不到兜兜轉轉,這柄劍最終還是留給了慕念卿。
不過,渡難劍背後的故事,是慕念卿的私事。祝雲不避忌兩人,說完輕輕一嘆。
池尚暝眉眼微沉,頓了片刻,才道:“慕師弟的傷實屬渡難反震的內傷,如今邪魔再次去向不明,該傳信蓬萊和崑崙,以示警戒。”
那道殘臂,就是最有利的證明。池尚暝早已秘法將之封印,讓弟子妥善收起。
祝雲也深吸一口氣,正色道:“立即傳信回去。”
事乾重大,為了避免地仙界再起風波,他們兩派,必須引以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