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大醫精誠
是他的錯，他就不該讓人攔着這個倔強的姑娘，不該不讓她進門治病……
若是讓她早點進來，他現在就不會跪在明月吟的面前了。
他也不想跪下來的，可碧生堂的名聲重要啊！這是他這一輩子的心血！他不能讓自己的心血因為宋家的小公子和明月吟毀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有朝一日，他定然能夠復仇！
擰緊了拳頭，他雖然跪下了，卻不願意磕頭。
要是真的對明月吟行那樣的大禮，他的臉就算是丟盡了！
明月吟見此，說道：“看你的模樣，你好像並不情願。”
不情不願的下跪，這代表他還沒有完全認識到自己的錯。
“你都拿人命來要挾我了，我若是能情願，可就見了鬼了。”掌柜的黑着一張臉盯着明月吟，這個嘴角帶笑的姑娘彷彿是在嘲笑他。
罷了，再這樣為難他也沒有意思了。
明月吟看向床上的宋小少爺，輕輕按壓腹部，宋小少爺面露痛苦之色。
疼到哪怕昏迷也會有反應，宋小少爺現在的情況着實是不樂觀啊。
“宋公子。”明月吟喚道。
“姑娘有何吩咐？”身高八尺的宋公子對明月吟行了個禮。
“我可以救他，但得要在他的腹部劃一個口子，不知道，你可否能接受？”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現在宋小少爺的爹爹就在這邊，這樣的大事明月吟自然要先來問問他。
宋公子愣了一下，什麼叫做要在腹部劃一個口子？那到底是要殺人，還是在救人？
看他不說話，明月吟又給出一個選擇：“你要是不想讓他身上有創也可以，不過原來的四百量診費，得要變成兩千兩。”
四百兩漲價到兩千兩？雖然說宋小少爺的命確實是值得這個價格，可這也太貴了！
“你確定能治好的對吧？”
明月吟點頭：“我既然已經放話了，就一定能治好。”
“那……我選四百兩！”
不是他吝嗇，而是兩千兩銀子實在是太多了。
明月吟點頭道：“好。還請吩咐下去，刀具水煮一個時辰後送到我這邊來，準備好紗布。”
若不是不用開刀的那個風險太高了，明月吟是不會要價那麼高的。
從重生到現在，明月吟還沒有用過巫術，因為她擔心遠在京城的師妹，會發現她的存在。
在還沒有部署好一切報仇的計劃之前，她是絕對不會使用巫術來救人的……
不能夠使用巫術，那就只能夠用最尋常的醫術了。
取出他體內的異物不是什麼難事，難的，是取出來以後的傷口。
姜堯趕忙下去安排，跪在地上的掌柜的也微微顫顫地站了起來。
現在是明月吟的主場了，從她說要在腹部劃一道口子的時候開始，掌柜的就知道宋小少爺得的是什麼急病了。
他應該開利尿的葯，而不是治腸癰的葯。
只是一個小小的誤診啊！
就讓他丟盡了臉！
就讓宋家小少爺受了如此折磨。
他有好多的話想要問問明月吟，可是現在送少爺在這裏，若是他問了，不就是變相承認了自己庸醫誤診么？
明月吟卻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說道：“宋少爺先出去吧，這房間裏人越少越好。”
宋公子道：“好，有什麼事情儘管叫我。”轉身出門。
現在房裏就只剩下他們三人了，另一個現在還昏迷着，有些話是時候可以問出來了。
“你……”
明月吟打斷道：“不管是什麼病得要看好，望聞問切，缺一不可，不能因為病患一句肚子疼，就以為是腸癰之症。”明月吟將宋小少爺身上的銀針盡數拔了下來。
這話是說給掌柜的聽的。
他站在一邊，一言不發。
他都這麼老了，居然還被一個小姑娘說教了！丟人，太丟人了！
銀針收好，明月吟伸手按壓在宋小少爺的腹部，發熱的指尖探尋着創處，確定好了位置以後，明月吟又坐下來寫下藥方。
“可他一進來就說肚子疼，捂着的也是肚子！”掌柜的站在明月吟的跟前，為自己辯解。
他想說，既然不是肚子疼，那就不應該捂着肚子。
“孩子不如大人，能準確地說出自己的痛感在何處，再者，因為病情拖延時間太長，已經出現了傳導痛。”
“這怎麼可能！”
掌柜的瞪大了眼，盯着明月吟那張稚嫩的面容……
怎麼可能會是這樣……
“本來你能治好，但你沒有仔細診斷。你怪罪我自大，讓你下跪，你卻沒有想過，若是你自己真的做好了，宋小少爺怎麼可能會垂危？你想將這個爛攤子甩手給我，那我又做錯了什麼？”
她一番好意想要過來幫碧生堂一把，讓碧生堂不至於覆滅，卻被碧生堂的掌柜如此算計。
從一開始明月吟就說過了，她是來治碧生堂治不好的病的，當他三碗湯藥灌下去卻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他就應該知道這病他治不好……
“你讓人把我攔在門外，不顧病患的生死，可還記得藥王的《大醫精誠》？”
孫思邈所著的《大醫精誠》乃是醫者必讀。
他當然記得，只是……在那一刻他忘了。
見掌柜的沒有回應，明月吟娓娓道：“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
這話簡直就像是一把刀，狠狠扎在他的胸口。
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
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又老了幾歲，當初碧生堂發家就是因為藥效好，掌柜的人心善。
可當他得了虛名以後，卻好像忘了那些重要的東西……
如今得禍被人羞辱怨不得他人。
見他不回話，明月吟便道：“你先下去吧。”
開膛破肚這等血腥的事情，還是不要讓他們看到的好。
明月吟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少年，好似回到了十年前。
“師姐，咋們都有巫術了，為什麼還要學這等凡俗醫術？”林沁雪撐着臉歪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