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3 章 秘密一
白樹凈比上次看起來更不成樣子，看來這段日子沒少受拷打，然而細看，精神還是好的，似乎律坤沒捨得下重手。
他抬頭看着眾人進來，眼神漠然。
姒月姬等人進去，立即有人給他們搬來椅子凳子，姒月姬卻沒坐，直接問白樹凈：“你說還是不說？”
白樹凈乾脆低下頭。
姒月姬嗤笑一聲，道：“你娘也來了，正好，你們娘倆見一面吧。”
白樹凈一驚，再抬頭神色已幾近恢復平靜。“姒大人知道的吧，我是個孤兒，我被白將軍收養，我娘，現在還在西南，您把她請來了？”
姒月姬瞥他一眼，轉身邊走邊說：“走吧，把他帶到姒重山那裏。”
白樹凈再不復淡定，張口欲說什麼，又狠狠咬住了牙，有些慌張地看着姒月姬的背影。
姒重山聽見鎖鏈聲，便已經坐不住了，可是她傷得更重，試了幾次也沒從矮榻上爬起來，直到看見白樹凈被人拽了進來。
她看着傷痕纍纍、血跡遍佈的白樹凈，終於崩潰，流下淚來，硬生出一股力氣，挪動屁股改為跪坐在塌上，嘶啞着嗓子嚎了半聲，又頓住，目光繞過眾人，落在後面跟來的律坤，這才嚎全了：“你放過他吧，他是你的親弟弟啊！”然後便開始哭。
本來應該是讓人或感慨或厭惡或憤怒的哭嚎，因為姒重山在尋找律坤時微妙地停頓了那麼一下，讓這哭嚎有點變了味，律坤和白樹凈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
不過還是白樹凈先反應過來了，陰沉着臉說：“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他又轉頭望向姒重山，“娘，您讓我說嗎？”
姒重山被鐵鏈子拴着，活動範圍就僅限於矮榻上那麼一小塊兒，卻也掙扎着往白樹凈這邊靠了靠，哭着問：“兒啊，你，你怎麼樣？傷得重不重啊？”
白樹凈此時才注意到姒重山活動都有些困難，顯然受了重傷，明顯焦急起來：“娘！娘您怎麼樣？”
“我沒事，兒啊，你呢？你還好吧……”一股血忽然從她嘴角溢出，姒重山忙閉上嘴，偏頭湊到袖子上擦一擦，回過頭來，抿嘴笑着搖搖頭，以證明她真的沒事。
白樹凈忍不住低了頭，再抬頭時明顯紅了眼眶，不過沒流淚，說：“娘，您想讓我怎麼辦？我聽您的。”聲音仍是冷靜的，只不過有細微的顫抖。
姒重山面色一慟，再次看向律坤，“阿坤，你放過阿凈吧，一切都是我的錯，阿凈是無辜的，你有什麼仇，都報到我身上吧，好不好？”
“好啊，”姒月姬懶懶地接過話茬，“你拿什麼來交換？要不就把你們那個什麼組織交到我手裏吧。”
姒重山似乎已經準備好了，轉頭對姬雲繼說：“我有大秘密可與王爺交換，是關於你娘的事。王爺，您可否放過阿凈一命？我讓他從此以後不再插手他事，隱姓埋名，遠走他鄉，再不出現人前，您看如何啊？他只不過是一切聽命於我，他本是個好孩子，是我害了他啊！我知道我萬死不得其咎，但他並無大錯，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阿坤這個兄弟吧，求求您，求求王爺！”
說罷，姒重山便欲磕頭，只是她大概身體太弱，這頭在床上點一下，半天才能抬起來，倒顯得磕得不那麼誠心了。
姒月姬一時無語。這情況她們之前猜測過，姒重山既然以玉容的身份與識夫人合作，識夫人創立神秘組織又是為了尋找唐梨花，那麼以玉容的謹慎，自然是要先調查一番唐梨花的。
只不過關於唐梨花的事情，他們已經知道不少了，至於其他的，大可以在攻入京城后問識夫人。而識夫人心思甚為深沉，縱使與玉容合作，也未必會告訴玉容過多的東西，所以姒重山也不可能知道太多。因此他們來之前便已決定，如果姒重山提出這個條件，根本沒必要搭理她。
但那畢竟是姬雲繼的娘，是以姒月姬現在也得讓姬雲繼來下決定才行。
姬雲繼懶懶地睨了一眼，道：“嗯，我娘也姓姒，你是想說這事嗎？”
姒重山一怔：“你已經知道了，你是怎麼知道的？榮君不可能告訴你啊？”
提到識夫人榮君不可能告訴自己，姬雲繼不由一陣心煩，“嘖”了一聲，對姒月姬說：“別磨嘰了，乾脆殺了他吧。”
“不！”姒重山掙扎着想要從床上起來，拚命向白樹凈的方向靠，像是要鑽過牢籠，擋在白樹凈身前。
律坤忍不住也一陣煩躁，跟着“嘖”了一聲。
姒重山本也顧不上律坤，只盯着姬雲繼，“不！不要！我說，我都說，你們先聽我說，先聽我說好不好？求求你們，先聽我說啊——”說著，她便嚎起來。
但又馬上被姒月姬打斷：“行了，有屁快放，別耽誤時間。”
姒重山立即忍住了哭嚎，只是仍淚流不止，偏頭在肩頭擦了擦眼淚，稍微冷靜了一下，道：“阿甲一定跟你們說過我與榮君合作一事。我的確很是眼饞識夫人的組織，但卻實在不理解她創建這組織的目的。她是不是說創建組織是為了尋找被唐梨花換過的孩子？笑話，那孩子一開始就是被她藏起來的，何來被換孩子一說？”
“怎麼可能？！”姒月姬一驚，又瞬間沉下臉，看了姬雲繼一眼。
姬雲繼驚得乾脆說不出話來。
姒重山這一句可謂一聲雷，同時把大家都給震住了。她一看眾人的表情，就明白他們還不知道這事，本想在此時提條件，發現姒月姬臉色陰沉如墨，知道不可急於求成，忙接著說下去：
“當然我一開始是不知道的，我是查到的。榮君這個組織挺好，有一大群文人幫她出謀劃策，可有個缺點，就是組織里沒有高手，沒有其他各種能人，很多事情，文人不能親自去做，所以她才同意與我合作。而我能夠查到被她藏起來的孩子，簡直易如反掌。”
榮君當時成立神秘組織，是打着為姒姓人爭取平等權利的旗號，因此組織是以姒姓人為基礎的，但其核心，卻是被識夫人風采迷得神魂顛倒的文士們。正如姒重山所說，這些人出主意行，偶爾跑個腿也行，但想做那許多上不得檯面的事，就沒那個本事了。於是組織中有姒姓人就聯繫了姒重山。姒重山對這個組織很是貪心，勢在必得，因此在與榮君合作之後，逐漸殺了那些文士，控制了姒姓人，最終掌握了組織的實權。
但她並沒有奪回識夫人手中的所有權利，甚至留給她很大的自由度，就是因為，她雖然實在搞不懂榮君到底是什麼目的，但榮君一直在拖姬貫虹的後腿，這與她的目的不謀而合，還不用她親自出馬，何樂而不為，是以一直沒有干涉榮君的做法。
後來姬貫虹發現了榮君與神秘組織間極為緊密的聯繫，把榮君軟禁起來，加上姬貫虹和姒月姬對神秘組織的清理，以及姒重山逐步回收組織資源，所以現在榮君在神秘組織中，基本沒什麼影響力了，當然這都是后話。
姒重山在最初與榮君合作時，對榮君的目的很是懷疑，因為她根本就不相信會有人肯為姒姓人做到這一步，因此必然會對所有有關的事情要仔細查探一番。結果，正如她所說，很輕鬆就查到了被她自己藏起來的兒子，姬星移。
之所以輕鬆，是因為榮君根本就忍不住，必須得定期去看望姬星移。
姒重山說到這兒，偷看姬雲繼的臉色。而姬雲繼面色似乎已經平靜，正在擺弄姒月姬的手指玩。
姒重山於是接着講了下去。
姒重山對唐梨花也進行了仔細調查，但除了見過被榮君起來藏的唐梨花的幾副畫像之外，也沒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
直到在康盛公的婚宴上，她見到姒珍，莫名覺得很是眼熟，拚命回想，才想起來，這不是與唐梨花長得太像了嘛！
於是姒重山又重新調查這事，查到當年姒珍的父親劉仁安曾經去找柳氏要女兒，這才知道，原來唐梨花居然也是姒姓後人。同時她也猜到，因為同為名士之後而早就見過姒珍的榮君，肯定也早就知道了唐梨花也是姒姓後人。可這也與她建立神秘組織的宗旨極為矛盾。
姒重山說到這裏，忍不住去看姬雲繼等人的臉色，見他們一臉平靜，便道：“看來這件事，你們也知道了。”.
“嗯，真遺憾，”姒月姬說：“你還有什麼新鮮的東西嗎？說出來聽聽？”
姒重山低頭思索，想姬雲繼他們怎麼會知道唐梨花是誰，明明當年自己要不是機緣巧合，她都根本就沒法知道這件事。
忽然一個人躥入她的腦海，她抬起頭問：“唐雨沐，是他嗎？他還沒死？對了，我確實一直沒能殺了他，也不知道他怎麼那麼命硬。的確，除了我和榮君，有機會知道這件事的外人，就只有唐雨沐了，或者，有可能他已經知道了。”
唐雨沐還真不知道，當初唐雨沐找回記憶時，畫出了唐梨花的畫像，是被其他人認出，才知道唐梨花就是姒珍的同胞姐妹。
同時也知道了唐雨沐被追殺了太多次，連失憶都是多重的。而除了他第一次是因為看到了玉容的臉而被追殺以外，在那之後被追殺，他都不知道究竟因為什麼原因。他曾經試探過不止一次，發現那些追殺他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第一次被追殺的事。
當然姒月姬不會跟姒重山說明這些，只是問她：“你早就開始追殺唐雨沐了，早在姒珍大婚之前，甚至早在唐夫人死之前。”如今已經明確唐梨花就是姬雲繼的娘，姒月姬的稱呼也就變了。“所以，你早就見過姒珍，也就是我娘了，對吧？也許那時候你還不知道唐夫人就是我娘的同胞姐妹，還壓根不知道有唐夫人這個人，但是那並不重要，因為，”姒月姬瞪着姒重山，“我外公，劉仁安，就是你殺的吧？”
一片死寂之後，姒重山說：“的確是我殺的，還是我親自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