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往事
十三年前。
昏暗的天空,烏雲密佈,皎潔的月光此時被藏在了厚厚的雲層之後,只能勉強的將昏暗的光芒灑向地面。
一名長相精緻的女人赤着雙腳站在客廳中間,眼神里透着期待的看着緊閉着的大門。
她身材高挑,耳側有幾縷落下來的長發,單薄衣服裹着她那瘦小的身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恬靜又落寞。
「媽媽,媽媽!」
男孩從樓上跑下來,手裏拿着一幅畫,來到女人的正前方把手中的畫舉給她看。
「媽媽,我今天畫畫得了第一名。」
見女人沒有反應。
男孩握住她的手,又叫,「媽媽……」
女人有了反應,低下頭看他,笑了笑,「嗯,我家小辭真棒。」
說完這句話,女人抬頭看向門口。
祁辭鬆開她的手,黑黝黝的眼睛低下頭看向自己手裏的畫。
他知道。
媽媽又在等爸爸……
*
深夜。
女人的撕心裂肺的求饒聲伴隨着拳頭打在肉體的聲音傳遍整個屋子。
祁辭從睡夢中驚醒。
他光着腳跑出房間。
站在樓梯上,看見了熟悉的一幕。
祁風城手裏拿着黑色的鞭子瘋狂的抽打着女人。
女人身體緊縮着抱在一起,長發凌亂的散在地板上,一邊躲着鞭子一邊求饒。
身上已經遍體鱗傷,全部都是鞭子抽出來的血紅色痕迹,觸目驚心。
倆人發現了站在樓梯上的他。
祁風城揚起的鞭子放下,朝着他命令道,「小兔崽子,滾回房間去!」
「你為什麼又打媽媽……」
「爸爸沒有打媽媽,我們是在玩遊戲呢」孟憐夢這樣跟着他說。
可是有些謊話只能用一次兩次。
時間久了就沒有可信度了。
祁辭看着她通紅的眼睛和蒼白的臉,不動。
「媽媽,你撒謊。」
「你這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
祁風城惱怒的朝着他走過來,孟憐夢見狀連滾帶爬的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仰着頭流着淚注視着他,大喊,「他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你有什麼氣衝著我來!」
「孩子?這就是你教的好兒子?」
說完,掄起鞭子朝着她的背甩了過去。
孟憐夢悶哼一聲,抱着他腿的手不放。
忽地。
祁辭衝過來咬在了祁風城的手上。
祁風城吃痛大怒,揪住他的衣領把他甩出去老遠。
他的身體重重的摔在地板上,聽見孟憐夢大叫一聲,緊接着看到了母親的那張沾滿淚痕驚慌的臉。
「小辭!」
「小辭!!」
他被母親緊緊的摟在懷裏,感覺到了母親輕輕顫抖着的身體。
祁辭忍着痛。
小大人似的安慰着她。
「媽媽,我沒事。」
祁風城冷漠的站在那裏,看向他們的眼神根本不像是看妻兒,像是在看一對陌生人。
刻入心扉。
*
過去了半個月。
孟憐夢的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好。
整個人也越來越恍惚,甚至有的時候會呆坐一天,祁辭叫她好久才會有回應。
祁風城隔三差五的依舊會打她,有的時候也把祁辭包括在其中。
直到有一天。
祁辭從幼兒園回來。
滿心歡喜的帶着畫冊去到母親的房間,想要媽媽陪着他一起看。
剛走到母親卧室門前。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祁辭捂着鼻子走進屋內,看着母親閉着眼睛整個人躺在床上,一條胳膊搭在床邊,鮮血從着她的手腕處流出滴在地上,一把帶着血的水果刀掉在拖鞋邊緣。
她的半身子都被鮮血染紅,淡粉色的床單被鮮血染成暗色。
祁辭跑回自己的房間。
拿着白色的毛巾捂在她的手腕處。
稚嫩的小臉緊皺在一起。
「媽媽,你怎麼這樣不小心啊!」中文網
「疼不疼啊!」
「小辭給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說完,把毛巾拿開,朝着手腕處吹氣。
看着鮮血又從裏面涌了出來,緊張的再次用毛巾捂住,無助的看向她。
「」還要再捂一會。」
「等不再流血,小辭去給你拿創口貼。」
可他發現。
等他再次把毛巾拿開,還是會往出流血。
他脫掉拖鞋上床,跪在母親的旁邊,推着母親的身體喊她。
「媽媽,你快醒醒。」
他推了一次又一次,依舊沒有看見母親睜開眼睛。
「媽媽,別睡了。」
見母親還是不醒。
重新拿起毛巾學着母親給他包紮傷口時候的樣子,一圈一圈的纏在她的的手腕上,胡亂的系在一起,重新跑上床想要叫醒她。
看到她的枕頭旁放着一張照片和一張白色的紙。
他把照片拿了起來。
上面的是他的父親和一個女人。
兩人親密的貼在一起,臉上揚着笑。
那種笑容,他從未在祁風城的身上看見過。
或者說是,從來都沒有對他和母親有過這種笑容,有的只有暴力和毆打。
等保姆上班時間來了。
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她看見面前的場景,驚恐的大喊着。
祁辭聽見她打電話的時候,朝着對面說了一個死字。
他不懂死是什麼意思。
只知道母親今天真懶,睡到現在了還沒醒,比他都能睡
保姆打完電話就想上前把他抱開。
祁辭緊緊的抓住母親的衣服,任憑保姆怎麼拽都不鬆手,視線一刻不離地盯着自己的母親。
直到祁辭爺爺來。
把他強硬的抱離了母親的身旁。
他看見一群穿着白大褂衣服的人走進室內
沒過多久,走出來跟着祁老爺子說。
「人沒了。」
他看見爺爺搖了搖頭,用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看着自己,然後擺了擺手。
祁辭看見母親被蒙上了一層白布,被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抬下樓。
祁辭想跟上去。被拉住。
他看見爺爺紅着眼望着他。
他問,「他們要把我媽媽帶去哪裏?」
祁老爺子沒說話。
把他抱在懷裏,抬腳就走。
無論他怎麼掙扎,祁老爺子都沒有讓他再看自己母親一眼。
半年後。
他一直被祁老爺子帶在身旁。
而他再也沒有看見過母親。
某一天的下午。
祁風城領着一個女人來見祁老爺子。
他認出了那個女人。
正是半年前那張照片上的女人。
她彎下腰,眉眼彎起注視着自己,抬手摸上他的頭說著,「以後我就是你的媽媽了。」
那年冬天異常的冷。
那年他只有5歲。
那年他第一次意識到。
以後再沒有那個疼他寵他的母親了。
他的媽媽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