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橫江古城

林夢夢是一大早就前往了汜瀾城。雖然從沒去過汜瀾城，但憑着對雀神陵墓的感應，很快就確定了方向。

而蛇神，離開了觀山觀海觀山海之地直接就回了汜瀾城。

到了城中，佘動川第一件事就是回城主府。汜瀾城是一個倒扣的“凹”字形，開口朝南壓在海岸線上，數條長橋從開口伸向大海，神天國最強的戰船就停靠在這裏。到今天，滄海桑田，長橋之下已經沒有了海水，戰船全都擱淺在橋下。但造船的時候使用的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金剛木，六十萬年不蠹不腐。也就是說，只要有水，船就能揚帆出戰。

城主府是孤立於長橋北端，府下是九個橋洞，供乘船的人出入，橋洞上面是城主府，府門上掛着一個匾額，寫着“玄武宮”三個字。城中軍士及家屬，還有一些比較有錢的居民住在“凹”字形的城堡里，窮人們則住在城外。在以前，城外也有一層城牆，用來保護住在城外的人，但現在汜瀾城已經沒有那麼多的居民了，城外的住戶逐漸減少最後消失，連同城牆一起，在六十萬年的時光里，被熱帶雨林吞沒了。

城主府里有一個水晶王座，這是一個寶貝。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可以感應到汜瀾城以外的情況，其範圍向西可到金鱗關，向東可到十字港城，向北可到轂薩城，向南則可直達深海禁區。朱臻武原本設計了四個水晶王座分四種顏色安置在四宿星宮，但封魔之戰的時候白虎宮、朱雀宮、青龍宮的都毀了，只剩下汜瀾城玄武宮的這一把。朱臻武有心再鑄造三把，可是這水晶並非普通的水晶。是當初廣寒天宮崩塌，天獄墜落時留下的碎片。雖不是只有這四片，但只有這四片足夠做成王座。

鑒於水晶王座的能力，墮神一直想要搶走王座。但當墮佔領神汜瀾城時，為了守城沒有把水晶王座搬走，而神天國收復汜瀾城的時候，也沒來得及把王座搬走，因此直至今日，水晶王座還在玄武宮裏安然放着。

佘動川坐在水晶王座上，將信封拿出來打開，又拿出了在裏面的相片，相片上是一個小女孩。由於靠近大海空氣潮濕，相片有一些模糊，但還能看出來小女孩的眉目，大眼睛，圓臉、嘟嘴，兩眉向上挑，眉梢又壓下來，呈兩片倒扣的月牙形狀。上身穿了件短袖襯衫，領子翻下來，一邊還別了一枚小紅旗，下身穿了一件深藍色的褲子，腳上是小白鞋。整個人看上去乾淨可愛。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一個夜晚，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一條金蛇。金蛇帶着他從汜瀾城一路跑到了地表，接着騰入天空。在天空裏，他看到了汜瀾城外面的世界。自從輪迴之戰結束，神族將啟窪達王國領地歸還人類，汜瀾城就一直與人類社會隔絕。六十萬年來，僅有幾個迷失的旅人走進了汜瀾城的領域，但都被天使抹去記憶送了回去。而那一天的夢裏，佘動川看到了有一路人正幾乎筆直地朝着汜瀾城來。夢醒之後，他便用法術將汜瀾城藏起來，徹底斷絕了與外界的聯繫。但他忽然想起，夢裏那條金蛇帶着他從空中落下，落在了一個村子裏，難道這夢昭示着什麼嗎？他飛入空中，按照夢中的軌跡找到了那個村子。村子特別窮，全村走下來房子蓋的最結實的，也是大石頭干泥巴砌的，大部分都還是茅草樹枝。蛇神這六十萬年裏就沒見過比這更陋的村子。而除此之外，也沒什麼特別的。然而就在蛇神打算回去的時候，一輛舊客車晃晃悠悠開過了村子，旁邊還跟着一頭牛和一個趕牛的老頭。但最近剛下過雨，地上坑坑窪窪全是水坑，客車也沒有往村裡開，在外面比較平整的石子路上就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個女人……

“蛇神大人。”

一個聲音打斷了佘動川的思緒，他怔了一下回過神來，見一個侍衛雙手托着餐盤正走進來。

“該用膳了。”

蛇神指指桌案，說：“放在這吧。”

侍衛上前來，桌案中間放了一張白紙，由兩根鎮紙壓着。蛇神把鎮紙推開，把紙卷到一旁。給餐盤騰出地方。侍衛放下餐盤，動作並不遲緩，但很精確，沒有發出一絲響動。

“下去吧。”

侍衛鞠了一躬，下去了。

但蛇神沒心思吃。他從桌上抄起個相框來，將相片塞了進去。尺寸嚴絲合縫。其實相片本來就是在那相框裏的，是佘動川親手做的相框，不知道是誰將其中的相片盜走。他盤算着，沒有注意到手中動作，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信封已經被他攥爛了。

他坐不住了，出了玄武宮，里裡外外在汜瀾城走了一圈，逢人就問有沒有遇見奇怪的人、奇怪的現象、奇怪的聲音什麼的，士兵們都搖搖頭說沒有，心裏卻奇怪着蛇大人回來一趟，到底是發生什麼了。而佘動川也沒多說什麼，就一路問着出了城。

出城后，走樹洞回到地表，他不能去找照片上的人。人是他自己藏的，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位置。此時，一定有人暗中盯着自己，若去尋了，就等於把位置走給暗中的人看。可是，到底是誰偷了相片呢？雙子才被打殘，這麼短的時間不太可能有什麼動作，那麼來的到底是誰呢？室女已死，雙子又都被打傷，是另一個墮落的黃道宮主出現了嗎？

蛇神索性就去了附近的鎮子上，看看有沒有墮神出現的跡象。剛要走，就聽到身後草叢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林子外面是自然公園。蛇神從遊客禁區走出來，幾對情侶正在這隱蔽的地方親熱着，被突然出現的蛇神嚇了一跳，紛紛背過臉去。蛇神也當什麼都沒看見，沿着左邊的土路往山下走。身後時而傳來些腳步聲，看來是有人跟下來了。直到他走出公園，這一路上都能聽到腳步聲。蛇神一開始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想着等聲音足夠近的時候打他個措手不及。可跟得久了，蛇神倒想一直走下去，看看跟蹤自己的人到底想幹什麼。

自然公園外面有一片空地，左邊停了些黑的白的私家車，右邊停了一排大巴。一條公路正對着公園大門，就像觀山區從雀尾山伸下來的那條公路一樣，一直通到鎮子上。幾十萬年，這鎮子不知道被戰爭的鐵蹄踏平了多少次，而每一次，鎮子都被新的統治者重新命名。如今它叫什麼，蛇神早已不在意了。

又走了一段距離，跟着自己的腳步聲消失了，他停下來回頭看。公路兩旁有粗的樹，看起來是可以藏住一個人的，難道跟着自己的人躲在樹後面？蛇神也沒有放在心上，繼續走。

這是一座很特別的小鎮，鎮子中心的地方並不繁華。那是一座不知哪朝哪代留下的古城。這是一座石城，多少年的風雨把最外層的石磚都打磨成了圓形。四面的城門均已坍塌，但西門和南門並沒有被坍塌阻塞，西門有一條一個半人寬的縫隙，南門的碎石摞成了台階，人可以踩着翻過去。一條河從山裏流出來橫在南門外，這條河被叫做“橫江”，這廢墟就被叫做“橫江古城”。

蛇神從封閉的北城門進了古城。古城裏所有的房子都塌了頂，只有牆壁還站着。但在北城牆西北角，有一座小房子還完好着。這種格格不入的完好，倒不像是飽經風雨之後的頑強，而是有人一直在修繕着。

古城是被蛇神用法術保護着的，用來藏着他的愛人。一直以來，他的結髮之妻作為一介凡人，在這樣的保護之下，沒有被任何人發現。而現在，當他看到信封中那張照片的時候，他雖有足夠的自信，但眼下多事之秋，應該儘快把她們母女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觀山觀海觀山海之地。無論成天笑他們如何看待自己的妻女，也一定會儘力保護她們。

就在蛇神打開保護古城的驅魔護罩的時候，一個黑影偷偷跟了進來。等蛇神來到小房子門前，那黑影從窗戶滲透進室內，蛇神的妻子聽見敲門聲，剛要過來開門，就被一個黑影迎面撞倒在地，女兒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那黑影甩過一股煙，煙噴在臉上，她就失去了意識，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這時，黑影化作一團浮於空中，從裏面爬出一條大蜈蚣。蜈蚣將倒在地上母女捲起來，往黑影里拖。蛇神砰地撞開門，摟頭蓋臉劈過來一鞭子。大蜈蚣見狀扔下母女縮回黑影里，卻從蛇神身後出現另一團黑影，大蜈蚣從他身後鑽出來一口咬在後脖頸上。

蛇神慘叫一聲抬手抓住鉗在脖子上的螯牙，縱身跳起向後落，將那蜈蚣狠狠砸在地上。蜈蚣發出刺耳的叫聲鬆開了口。毒牙在蛇神的脖子和手上劃出數條傷口。但蛇神是百毒不侵之身，稍稍用了些法力，傷口就癒合了。

蜈蚣站起來，上半身長出六條發達的手臂，下身還保持蜈蚣的樣子。這是荷麗拉雅的手下。在荷麗拉雅還沒有墮落的時候，雙子宮的大天使還有白翅膀，但現在都沒了翅膀，成了不會飛的蟲人。

就在蛇神準備對付面前這隻蜈蚣精的時候，一根螯肢從背後刺穿了他的胸口。他慘叫一聲，忍着劇痛抓住刺穿胸口的螯肢，兩手用力一別，將螯肢狠狠掰斷。同時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接着有風聲貼耳過來，蛇神甩出骨鞭，竟拴住了正要刺下來的另一根螯肢。面前的蜈蚣精趁機撲過來，蛇神飛起一腳踹在蜈蚣的螯牙上。只聽咔嚓一聲，螯牙雖然沒斷，但蜈蚣精嚎叫着向後退，口中一股一股地噴出綠色的汁液。而身後的蟲人將刺穿他身體的螯肢抽出來砍向蛇神的脖子。蛇神卻用力甩動骨鞭，將蟲人甩到前面狠狠砸向蜈蚣精。

兩隻蟲人摔在一起，他才看到偷襲自己的，是螳螂精。不過也不意外，畢竟雙子宮的兩個頭子，一個是螳螂一個是蜈蚣。

蜈蚣精的蟲子腹部被砸出幾個坑，口中又吐出些綠汁，灑在地上呲地冒白煙。螳螂精翻身起來，看着面前的蛇神，知道失去了偷襲的先機，再想殺蛇神已經不可能了。不過這屋子裏還有蛇神的妻女。於是他轉身要抓離自己最近的蛇神的女兒。

蛇神本想趁兩隻蟲人倒地的空當治療胸口的傷，卻發現傷口有破傷毒素，癒合不上，正要清除的時候，見女兒有危險。護女心切沒有想到螳螂精只是個假動作。在他衝過去的時候，螳螂精橫起一招，螯肢直接切開了蛇神的肚子，麻痹的毒素噴入肺腑，攻入心房。蛇神摔在地上，身體一點點失去知覺。

蜈蚣精站起來，雖晃晃悠悠地不穩，但情況總比地上的蛇神要好很多。他們看着蛇神，想着該怎麼回去邀功。眼下蛇神雖然失去了反抗能力，但還沒有死透，如果就這樣抬回去，萬一半路上恢復過來，他們肯定打不過。而如果這麼殺了蛇神，那麼任何神死後都會化作光消散，留不下屍身，空口無憑又拿什麼邀功。

就在這時，蛇神的妻子緩緩恢復了意識，當她看到這兩隻蟲人的時候，驚得瞪大了眼睛，發出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