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濃霧

看到了血，林夢夢被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餓出了幻覺，立刻閃開眼神，看看四周，再垂下來。可那血，還在滲着。

她用手擋着，像是在考試的時候，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啊打小抄一樣，在那被自己撕下來的紙角上，寫了一個“撤”字。然後直起身，胳膊肘輕輕碰了一下旁邊的熊倩禕。熊倩禕想看她，卻在轉過臉的時候，一眼看到了那滲着血的斷角。

熊倩禕瞪大了眼睛，卻不敢出聲問她。林夢夢把那紙角推過來，熊倩禕看到了上面的字，對她點點頭。

林夢夢就抬起頭對大家說：“我想去趟洗手間。”

可是話說完了，誰也不知道該怎麼接。愣了一陣，還是熊倩禕開口了：“快去呀，還等什麼呢？”

“噢！”

林夢夢應了一聲，起身離開了。剩下的幾個人還在尷尬地互相看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這時候，門開了。大家以為是林夢夢回來了，可是進來的卻是上菜的服務員。她還是推着一台三層的架子車，最上面一層是肉，中間一層是菜，最下面一層是鍋。服務員把車推到桌旁，陸東陽把旁邊的椅子挪開，服務員就又停近了些。她先是把桌子中間的鐵蓋子拿開，原來這蓋子下面嵌着爐灶。服務員又將調製好湯料的鍋端出來架在爐灶上，然後彎腰在桌子下面找到了點火的口，接着就聽到了燃氣流動聲和啪啪的打火聲。忽地，火點開，發出呼呼的燃燒聲。

服務員說：“這個菜我給你們放在哪呀？”

陸東陽說：“這個架子你們要是不用的話，就放在這放着吧，這桌子也不大，全擺上沒地方了。”

服務員說：“噢，那成，那就這麼放着了。有什麼事的話，桌子邊上有按鈴，按一下就有人過來。”

聽服務員說完，大家就在桌子四面找，找的時候，文晶晶把臉湊過來，熊倩禕剛好就把林夢夢寫着“撤”的紙推到文晶晶面前。文晶晶看了一愣，熊倩禕就又把那滲着血的一邊給她看。

文晶晶的眼睛還是瞪着，熊倩禕就把那張紙拿起來，遞給她說：“師娘啊，咱再看看還有什麼可吃的沒。”

文晶晶把紙接到手裏，成天笑就也湊過來看，也看到了那滲血的斷口。便抬頭看熊倩禕，眼神里充滿了疑惑。

四目相對間，熊倩禕想解釋，可又怕隔牆有耳，於是就尷尬地卡住了。不過熊倩禕的腦子還是轉的快，遲疑了一下就立刻說：“呃——欸？林夢夢怎麼去了半天了，還不回來呀？”

這話問完了，童羽、童紹唯和陸東陽三個人也納悶，這林夢夢才出去，怎麼就去了半天了呢？

童羽問：“她不是才出去嗎？”

這時候，文晶晶把那寫着“撤”的紙角從熊倩禕那邊捂着抹過來，推到成天笑面前。

這紙角的毛邊上，血跡已經凝固了，可是那張大紙上的端口，還在一點點往外滲着，說話的工夫又凝出了一大滴，掛在邊緣搖搖欲墜着。

成天笑忽然就說：“蛇神？菜上齊了，你該出來了。”

說完這話，成天笑的袖子就一陣抖動，一條白色的蛇頭從袖子裏探出來，接着就是身子，最後是一條油亮油亮的小白蛇。白蛇纏在他的胳膊上，嘴裏噙着個小紙片，然後猛地跳到地上，在地上化作人形站了起來。

成天笑說：“委屈壞了吧，快坐到那邊歇會。”

陸東陽就把椅子扶正了等蛇神過來。

鍋里的湯很快開了，陸東陽開始把肉和菜一波一波地往鍋里添。蛇神就把那紙角給陸東陽看。

陸東陽看了一眼，不明白咋回事。但是他想到林夢夢還是沒回來，就明白林夢夢說是去洗手間，其實是怕像文晶晶說的那樣，有什麼人暗中監視，所以找了個借口離開。

那張滲着血的紙已經到了童羽和童紹唯的手裏，大家都明白怎麼回事了，獃獃地坐着，眼神里都是慌亂，只有陸東陽還在不停地從鍋里夾出些什麼吸溜吸溜地吃。

熊倩禕的心裏是最難受的，因為是正是她把大家帶到這麼個地方來的。但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明明才來過，怎麼就變得這麼怪了呢？

這時候，成天笑咳了一聲，說：

“咳！那個……老四啊！”

叫了聲“老四”，成天笑是第一次用這樣的稱呼，但大家都沒覺得彆扭。童紹唯抬起頭，知道這裏頭自己是成天笑的第四個徒弟，叫“老四”，那就一定是在叫自己。她看着成天笑，問：“怎麼了？”

“那個……今天有點冷，我看你們穿的也都不厚，你師娘家的蛋糕店還開着，趁現在天還早，你去店裏給拿幾件厚衣服過來。”

童紹唯沒反應過來，不明白成天笑這話的意思。她甚至都不知道文晶晶家裏有蛋糕店，來的時候也沒有留意周圍哪裏哪一家是蛋糕店，也就更別提去店裏拿什麼東西了。

文晶晶看出來了，就說：“沒事，你去就是了，出去就知道了，出去一看，出去就行了。”

不是文晶晶啰嗦結巴，是她故意反覆地強調“出去”。童羽聽明白了，拿手在童紹唯的腿上捏了一下，低聲說：“快去呀。”

童紹唯噢噢地答應着，似懂非懂的樣子，但還是起來出去了。

接着，成天笑朝着童羽，給她手裏的紙抬了一下下巴頦，說：“這上頭的菜，都認識不？”

童羽知道成天笑這是話裏有話，但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但下意識地點了頭。

成天笑就說：“這些菜，你都認識呀？都——看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童羽一聽這話，才醒悟原來成天笑是在問自己剛才這前前後後的事是不是都明白了，於是猛點頭說：“明白明白！”

“哦……”成天笑也點點頭，沒再看她，卻說：“這林夢夢去這麼久了咋還不回來？你要不要去看一眼？然後也洗個手什麼的。”

“啊好！”

童羽答應一聲，起來要走，成天笑卻叫住她：“哎等會！”拿手拽開椅子背上的套子，把童羽的外套拿起來遞給她，說：“屋子外面冷，穿上外套。”

童羽明白，這屋子外面不是說外面的大廳。成天笑的意思就是讓她直接穿上衣服出去，林夢夢剛才也不是去洗手間，而是直接走了，現在估計已經在外面等了半天了。.

童羽把外套接過來穿在身上，又習慣地裹緊，拉開門出去了。

現在飯桌上只剩下陸東陽、蛇神、成天笑和文晶晶了，他們開始陷入了沉默。鍋里的香味冒着熱氣一陣陣往鼻子裏撲。可是任憑肚子嘰里呱啦地叫，他們也不敢去動筷子。陸東陽則後悔自己剛才吃了那麼多，因為這蹊蹺的地方，飯菜里說不定就被下了什麼葯。

成天笑忽然說：“欸？怎麼沒上腰花？這不是好幾樣都沒上全呢嗎？一會還得來，蛇神你快躲進來，別給人家嚇着。”

說著，成天笑對着蛇神把袖口拉開。蛇神便明白了，一撥頭，還化作剛才的小白蛇，滋溜鑽進了他的袖子。

成天笑說：“熊，童紹唯是不是不認識你師娘的店？你出去看看她吧？”

“噢，好！”

說完，熊倩禕也拿了外套出去了。

等熊倩禕走了一會兒了，陸東陽說：“哥，我們……”但話沒說完，就被成天笑打斷了。

成天笑對文晶晶說：“狸狸，你家店該不會提前下班了吧？要不你去看一眼？”說完又壓低聲音悄悄地說：“去師父的圖書館等我。”

“我要和你……”

文晶晶想說“我要跟你一起”，可是話說一半，成天笑瞪着自己，眉頭皺了一下，臉微微搖動，像是在說“乖，聽話，快去”，而同時，文妮潔控制了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再多說了。

她微微起身，但還是不放心地看着成天笑。

成天笑催促道：“快去快去，一會人家走丟了。”……

林夢夢推開火鍋店的門，寒風撲面而來，她打了個寒顫。來的時候外面還熙熙攘攘的，而現在竟然冷清了起來，很像是凌點鐘的樣子。馬路兩旁的下水井冒出滾滾白氣，像是早晨迎着太陽出攤的蒸籠，想到這，她似乎聞到了那股清香的包子味。

回望了一眼頭頂的匾額，又看看這月亮門，忽然就瘮出了一身的冷汗。匆匆忙地跑到了馬路對面。

有了這“北斗火鍋”的經驗，林夢夢也不敢靠近這邊的店面了。她只站在一棵粗壯的楊樹旁等着。樹榦從與自己齊胸的位置以下都被塗上了一層均勻飽滿白石灰，白色很亮，看來也是剛剛塗了不久。

她這樣等了一會，童紹唯和童羽也相繼推門出來了。先出來的是童紹唯，茫然地朝四周看。還沒看到林夢夢的時候，童羽就從後邊出來了。童羽一出來就看到了林夢夢，於是拉了童紹唯，說：“還看啥呢，不就在對面站着呢嘛！”

等三個人到了一塊，忽然地，四周起了一層薄薄的霧。而薄霧又越來越濃，行人就更顯得稀少了。林夢夢看着，就覺得這些往來的人倒不像是消失在濃霧裏，而是被濃霧給吞噬了。

又過了一會，霧也比之前更濃了，甚至看不清了“北斗火鍋”這幾個字。若不是她們提前知道，根本辨不清那是什麼字。這時候又有人出來了，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出穿着的是校服。

而那人出來就說了一句：“怎麼這麼大的霧啊？”

林夢夢聽出來是熊倩禕的聲音，忙叫道：“熊姐！我們在這！”

熊倩禕能看到對面半截白柱子旁邊站着三個人，就急忙跑過去。跑到一半才看到那半截白柱子是塗了白灰的樹。

等熊倩禕過來了，林夢夢拿出了黑白風影扇，說：“我試試看能不能吹散它！”

她將雙扇扔到半空，扇子就在空中化作一黑一白兩股旋風。她們能看到混沌的濃霧擰出了股，旋着漩渦朝旋風聚過來。視野也隨之清晰了一些。

林夢夢挺高興，以為這樣就算把濃霧清除了，可是當她收回雙扇的時候，更加濃厚的霧氣從四周聚集了過來，而且是肉眼可見的濃，甚至都看不清自己的腳……

文晶晶推門出來，不敢看左右大廳里的人，急匆匆來到門口。在拉開門的時候就注意到玻璃上白茫茫的，但她只覺得那是哈氣而已。可是推開門之後，呈現在她眼前的，便是她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濃的霧，濃到伸手不。

文晶晶有些慌，想喊熊倩禕她們，可是周圍的街道聾了似的安靜。她不敢動，悄聲地對着濃霧問：“熊姐？夢夢？你們在哪？”

濃霧裏立刻傳來了回答，是熊倩禕的聲音：“師娘？”

聽聲音大概能確定熊倩禕是在正前方，但比較遠，可能是在馬路對面，就問：“你們在哪？霧太大我看不見你們！”

一邊問，腳底下一邊趟着往前蹭，就像是在草地里逮螞蚱一樣。

沒走幾步就趟到了馬路牙子，邁下去，腳底下就有厚重的金屬聲，是馬路兩旁下水道的井蓋。左右還是很安靜，沒有車輛和行人。她就加快了步子繼續往前，直到又趟到了井蓋。

文晶晶又問了一聲：“你們在哪？”

這一次，從很近的面前傳來四個徒弟的回答：“到了”，“就在這了”，“就在前面”，“師娘快來”。

趟到了馬路牙子，文晶晶邁上去，霧氣中有什麼東西在晃。走近些，看清了，那是黑白風影扇中的黑扇，看不到人，但黑扇子在白霧中很顯眼。

“我看到你的扇子了！”

說完，那扇子改變了晃動的方向，同時文晶晶感到有風迎面吹過來，視野變得清晰了些，她才模模糊糊地看到幾個人站在面前。最左邊的一個忙上來把自己拉了過去，說：“師父出來了么？”

聽聲音是熊倩禕。文晶晶說：“還沒。”

熊倩禕說：“那咱們不要亂走。這霧太濃了，一定有問題。”

文晶晶說：“可是我出來的時候，他讓我帶你們去圖書館等他。”

林夢夢說：“這麼大的霧，甭說圖書館了，就算讓你再回到店裏都費勁。我們還是就在這等着吧。”

“噢，好。”文晶晶點點頭。現在站得近了，大概能分辨出四個人的臉了，她問林夢夢：“夢夢，你第一個出來的，剛才是怎麼回事啊？”

林夢夢說：“我看裏面情況不對，又怕隔牆有耳，就想寫個紙條告訴你們撤，可是那紙撕下來，竟然會流血。之後就是你們都知道的，我說上廁所，但直接就出來了。剛出來的時候還沒有霧的，可是童紹唯和童羽出來之後，就起了霧，而且越來越濃。”

“那——那你有沒有試試吹散這濃霧？”

“試過了，不行。不但沒有吹散，反而是越吹越濃。”

文晶晶點點頭，腦子裏就在想，這霧確乎是誰施加的法術，法術的屬性是多種多樣的，自己的法術算是水系金魔法，而眼前的霧，或許也是水系，但是，是什麼魔法呢？金魔法？紅魔法？還是黑魔法或者綠魔法？想到這裏，她忽然問：“欸，夢夢，你的扇子是什麼魔法？”

林夢夢搖搖頭，但文晶晶看不清，只聽到林夢夢的聲音：“我也不知道，按理說應該是金魔法，但是我又好像被注入了黑魔法，也不知道這扇子跟着我，到底是算金魔法還是黑魔法。”

文晶晶笑了，說：“夢夢啊，看來你跟這扇子還真的是有緣。”

“嗯？”

“你體內現在是既有金魔法，又有黑魔法。黑魔法是黑色的，而金魔法，雖然叫着是金魔法，但實際上是白色的。是因為金魔法大多都是光系，而光系法術是金色的。黑白風影扇在你的手裏，正好就對應了黑魔法與金魔法。”文晶晶停了一下，又說：“你剛才是用的哪一把呀？”

“我——”林夢夢開口要說，才發現自己當時是兩把扇子都扔出去的，就說：“我是兩把都用了，可能是黑魔法與金魔法同時吧？”

文晶晶說：“我猜你用的是黑魔法，剛才我過來的時候，你手裏拿着扇風的，就是黑扇。你是受了天狼神的影響，下意識地就要用黑魔法。而且，你雖然是雀神轉世，但雀神的力量只是在你體內藏着。這種感覺，就像是你還沒等開發它，就被天狼神拿黑魔法給蓋上了。”

林夢夢點點頭，說：“可能吧……我剛才出來的時候就在觀察，這麼大霧，路燈應該亮着，家家戶戶也該有點燈的，可是沒有。而且這個時間不能一輛車也沒有。我的感覺，就好像現在這裏是一座空城。”

童紹唯聽得有些害怕了，緊張地問：“這……這說明什麼？”

文晶晶想了想，說：“我覺得這有可能是黑魔法結界，林夢夢剛才用了黑魔法，是助長了這結界的力量。”

“我懂了！”熊倩禕突然地說，“我們從進了火鍋店的時候，就已經在結界裏了，而現在我們雖然走出了火鍋店，卻沒有走出這個結界！”

文晶晶看着熊倩禕聲音傳來的位置，說：“現在我還是想問那個問題，為什麼我就不記得這裏有過火鍋店？”

“我……”熊倩禕的聲音支吾起來，支吾了半天，才說：“我確確實實是記得的呀，記得很清楚，不能有問題呀？除非是，這家店又被另一個墮神提前設下了埋伏。畢竟，咱們之前也說過，墮落的十二宮宮主不只伊拉一個。”……

火鍋店裏，文晶晶出去之後，成天笑和陸東陽也有點坐不住。但成天笑不像之前那麼怕。之前身邊有幾個徒弟，有文晶晶，他怕動靜大了引來麻煩，自己護不了周全。現在大家都走了，剩下自己兄弟二人，他對陸東陽說：“我出去看一眼。”

說完就站起身，到門邊，打開了門往外看。

外面樓道是空的，沒有服務員站崗，也沒有去廁所的人出來進去。他側着身子擠出來，貼着牆，把頭從牆邊探出來。可這一看，就看到大廳里所有人，都不自覺地朝着自己這邊看。成天笑當即縮回了頭，背緊貼着牆，一動不動地等動靜。可是大廳里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他就又探出頭來。這一次有了些準備，當他看到人們還在往自己這邊看的時候，他沒有躲，而是就那麼看着。成天笑發現，大廳里的這些人似乎就是在看自己，但又好像不是在看自己。無論是夾菜還是涮肉，只要角度允許，就會朝這邊瞄一眼，只是瞄一眼，像是某種集體的行為習慣，似乎即使自己不在這邊，他們也會一直往這邊瞄。

成天笑繼續觀察着每個人，有的腦滿腸肥，有的面黃肌瘦，老的少的，好看的難看的什麼樣都有，可雖然外貌各異，表情卻幾乎相同——每個人的眉心都略微吊起，擠出幾根抬頭紋；雙目枯澀，帶着些血紅，就像剛剛大哭了一場似的；他們眼角下垂，有的年齡小的，可以看到微青的眼袋；他們的嘴角也都有些下垂，彷彿有一種苦澀藏在心頭。

成天笑在心裏就想：怎麼每個人都長的這麼憋屈呢？

他推門回來，陸東陽竟然又開始吃着了。

“你還敢吃啊？心可真夠大的。”

“我這也是餓了，剛才都已經吃了好些了，真要是有毒的話，吃一口也是死，吃十口也是死，我就吃個飽飽的再說。”

成天笑坐下來，說：“要真是有毒的話，吃一口的興許還能救，吃十口那就完犢子了。”

陸東陽沒答應，繼續吃。成天笑嘆了口氣，說：“我感覺，這個火鍋店裝神弄鬼地，好像是在告訴我們什麼事。”

陸東陽不知道怎麼回答，就讓成天笑解釋解釋。成天笑才要說，就覺得袖子裏蛇神在扭。他把袖口拉開些，蛇神就探出了頭，說：“這火鍋店似乎不屬於這個時間。”

成天笑聽了一愣：“嗯？什麼意思？”

蛇神說：“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曾經有個地方，叫白風箏王國。”

陸東陽咽下一口，說：“那地兒我熟！白風箏王國，塔寇王國。我不是去過嘛！”

蛇神說：“對，塔寇王國。後來的白風箏王國，在沙漠的東北方，一座白色的城堡，依山而建，順山而起。傳說，那裏有通往亡者國度的大門。陸宮主，大廳里的那些人，他們的服裝，你不覺得熟悉嗎？”

蛇神不提還好，這一提，陸東陽又仔細地這麼一琢磨，心頭不由得忽地一顫，雞皮疙瘩順着后脊樑湧上頭頂。他回想着，大廳里坐着的那些人，男的個個七分大裙、寬袖短褐，女的則綾羅綢緞色彩紛呈，在如此古典的室內裝潢的襯托下。也許是店裏的裝修太過復古了，人們穿成這樣，他竟然沒有察覺出問題。

陸東陽緩緩地說：“沒錯，他們穿的，就是白風箏王國的服裝。”

蛇神又說：“陸宮主莫怕。我想……應該是有誰想要讓我們幫什麼忙，但迫於某些原因不能當面說，才用了這樣的方式。”

就在這時，門開了。陸東陽和成天笑被嚇了一激靈。蛇神也趕忙忙把腦袋縮回了袖子裏。

往門口看，是服務員打開了門，從外面進了另一個，不是別人，正是姐姐木子欣。

她穿着平日裏那般樸素的羽絨服，一邊往裏走着一邊說：“怎麼就你們倆，別人呢？”

成天笑驚訝地看着木子欣走過來坐在童羽的位置上，說：“姐？你不是回去了么？”

木子欣翹起了二郎腿，說：“我就是跟你大姨交代一聲，然後就趕緊回來了——怎麼？有好吃的不歡迎我啊？”

成天笑收了驚訝的表情，笑着說：“那倒不是，只是這裏有點怪，這火鍋店好像是——”

成天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索性不說了，用眼睛朝四周轉動，意在提醒木子欣。

可是木子欣根本沒當回事，語氣平平地說：“我進來的時候就看出來了。”說著話，看到了桌子上的，那被撕去了一角而滲着血的紙。她愣了一下，但沒有問。

蛇神又把腦袋探了出來，說：“木宮主，我們剛才就說到店裏的這些人可能是來自白風箏王國。”

木子欣點了一下頭，說：“嗯。我曾夢見過白風箏王國，它就在我家北面。以前我試着去找過，沒找到。現在既然白風箏王國自己出來說話了，我想我應該就能找到了。”

他們這麼一聊，也就不覺得火鍋店裏有多麼恐怖了。陸東陽則更放肆地吃了起來。成天笑站起身，說：“那我出去把徒弟們叫進來。”

木子欣隨口問了一句：“她們是去買飲料了嗎？”

“沒，我怕這裏頭有危險，就讓他們先去師父的圖書館了，不知道她們到哪了，我出去看一眼，接她們回來。”

一邊說著，成天笑就走到了門前，抬手一拉門，外面的白霧忽地就傾瀉進來。陸東陽和木子欣一看不對勁，一個拿出千鈞萬仞扇一個拿出花骨亂紋金絲錘，成天笑也召出了金槍兩月戟，姐弟三人迎着白霧往外走。

霧大了就不那麼均勻了，一綹一綹地飄在大廳里，可是大廳里一個人都沒有，燈也黑着。昏暗中卻看到剛才那精美的裝修，那雕樑畫棟全都沒有了。牆皮剝落，壁畫斑駁，桌椅殘破，朽爛發黑。陸東陽找到店門，用力拉開，外面的白霧又如同泄洪一般地噴涌了進來。

“哎！這……”

他揮動着手裏的千鈞萬仞扇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