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等
雲汐剛醞釀出來的悲傷情緒一下子淡了些，朝着兩人走去道：“你們怎麼來了，可有什麼事？”
景行對着她行了一個僧禮，臉上已經瘦得只剩下輪廓了，唯獨眼睛依舊亮得很：“聽說殿下受傷了，我...們很擔心！”
雲汐抿了抿嘴唇，抬手摸了下景行的腦袋，搖頭道：“他沒事，就是累了，歇些日子就好了...”
“小和尚，你就放心吧，你身上的毒就包在我身上了。”黎津陽腦袋鑽出屏風外，朝着景行投去一個安撫的神色。
“阿彌陀佛！”景行又行禮一禮，“小僧並非在意我身上的毒...”
黎津陽聞言，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又道：“那你如果是想來給沈鬱超度的，那就白來了，他死不了。”
雲汐聞言，一個冷眼瞥了過去，黎津陽忙又將腦袋縮回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景行被黎津陽的話弄地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支支吾吾了道。
“我知道，放心吧，他沒事，聽說這孩子就喜歡粘着你，勞煩你這幾日照看他一二。”
雲汐知道他身子不好，但如讓他一個人待着，他斷不可能讓人進房陪着他，但如果再加上這孩子，他就沒辦法拒絕了。
果真，景行愣了下，側頭看了一眼仰着一雙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的雲子凌，只得點頭道：“好，小僧會照看好他的。”
話罷，他領着雲子凌往外走。
雲汐看着離去的人的身影，突然意識到了些什麼。
快步往裏間走，問黎津陽道：“你方才說沈鬱眼下百毒不侵，那麼景行身上的毒？”
黎津陽點頭，沉聲道：“是，沈鬱的血肯定是有毒的，所以我沒有把握那小和尚用了他的血，不會中毒。”
雲汐緩緩出了一口氣，算是明白了。
【我就說如解開景行身上的毒，只要你的血，你怎麼會不同意，原來如此！】
沈鬱握住她的手掌，沉聲道：“還得讓景行再熬些日子，等黎津陽尋到其他法子。”
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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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回宮后，皇帝才將懸着的心徹底擱回肚子裏。
下令讓太醫院的人和京兆尹的人下了封口令。
什麼風聲也沒從鎮國侯府傳出來。
南楚四皇子楚游聽到師爺的回稟后，才睜開雙眸，露出了一雙滿是腥紅的眼睛：“這是故意壓下這蕭執受傷的消息？”
師爺點頭：“想來是傷得很重，才至於如此！”
楚游從搖椅上起身：“皇帝這麼護短的行為，倒讓我想起了曾經的小太子來。”
師爺愣了下，一時沒明白自家殿下在說些什麼。
“師爺，本王怎麼也不信，北齊皇帝就這樣為了一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殺了先太子...”楚游提起茶壺，猛地灌了好幾口，眼底滿是茫然之色。
師爺嘆氣：“這帝王心，本就難以揣測，我猜不透，或許是北齊皇帝覺得因為這流落民間的皇子，比太子更適合...”
楚游搖頭道：“我想不明白，但是眼下我們只需按兵不動就是了。”
“按兵不？殿下不想和那先太子交易了？”師爺不知什麼時候自家殿下就又改了主意了，但是這四殿下和其他的殿下不同，行事乖張又極有主見，他只需要聽從就是。
楚游擱下茶盞，看着窗外的美人蕉，冷聲道：“我讓你將那楚雲姝從胭脂坊帶出來，你可照做了？”
師爺拱手道：“稟殿下，還沒尋到時機，那些人盯得太緊了。”
楚游眼眸微眯，正身看着眼前的師爺，又道：“在沒清楚的確認蕭衍之還活着之前，我無法按着那人的計劃進行。”
“殿下是懷疑那人是假借北齊先太子之名，其實是在給我們南楚設圈套？”師爺越說，心越驚，一張老臉都白了。
楚游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那人遞上來的信，字跡確實是蕭衍之的，可是那信中的一字一句，他都不信。
他不信，北齊皇帝如真的棄了蕭衍之，那這世上所有的帝王都是無情無義之人。
他下意識地不想信這一點。
還有，他一向喜歡降低姿態，從強者手裏討好處。
而不是堵上一切，和處於劣勢的人一起冒險。
只要還是，他不是會拚命的人。
楚游想到這裏，終是下了決心，又在搖椅上坐下，幽幽道：“先將楚雲姝在我們手裏的消息透露給那人，我們靜待其變。”
“是。”師爺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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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南楚方面的人傳來消息，說是他們的手裏有您要的人，是一對母子。”赫拉進房后，沉聲稟告道。
蕭衍之聞言，頓時大喜過望，他猛地站起身來。
他已經很久沒收到這麼好的消息了。
“人在哪裏？”蕭衍之轉頭問道。
“戌時，他們會送到悅來客棧內。”赫拉心中醋意翻轉，但還是道。
“還有，方才那劉管家傳來了消息，說是沈鬱真的瞎了。”赫拉沉聲道。
蕭衍之腳步微一側，掃向赫拉的目光里充滿了冷意，唯獨沒有一絲得意之色。
畢竟他這些日子，在這些人手裏栽過不少次。
容不得他生一點大意。
他情緒沉下來，將最近的事一件件、一樁樁從腦海里過了一遍。
雖然沈鬱突然出現在八寶閣，讓他措不及防，甚至低估了顧氏那對父子的自私，才至於成了今日這局面。
但好在計劃的其他部分成功了。
那顧氏的和尚，還有那小和尚，都沒讓沈鬱生疑心。
他又想到了那南楚四皇子的性子，心中的把握又多了幾分。
除了他在八寶閣內毀了容，其他計劃都在按着他原來的進行中。
只要有了依柔...
這一刻，蕭衍之不想承認，但是他的心中，確實是希望現在的“楚雲姝”不是真正的楚雲姝。
他苦笑了一聲，可心中這一絲郁色，卻一下子就消散了。
他的眼中閃着興奮的光，體內湧起了嗜血的衝動。
如他的計劃成功，整個京都都會陷入了一片人間地獄。
“殿下，你真的打算那麼做了？”赫拉雙手攥緊，咬着下唇，她是今日才知道蕭衍之的計劃的，她從沒想過他能這麼狠心。
這個計劃，她只是想想，就覺得胸口發緊。
可是，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後路了。
“你是在怪我，到了現在才告訴你這些？”蕭衍之瞥了一眼臉色微微發白的赫拉，冷笑了一聲。
赫拉猛地搖頭：“不是，殿下這個時候告訴我，定是有你的用意。”
“本宮知道，你想回西遼，因為你的母妃病重了，只要你我成功了，以後本宮定率軍帶你殺回西遼，讓你那些狗屁兄弟俯首稱臣。”
話說到這裏，蕭衍之上前一步，雙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低頭去看她的神色。
見她的身子肉眼可見地輕顫起來，他心中輕蔑，但動作卻極為親昵。
他的額頭抵住她的，輕聲道：“以後，你不僅是我的女人，還是我的第一大功臣。”
赫拉嚇住了，面龐上血色全無，卻知道鬆開了咬緊的唇瓣，輕聲道：“好。”
蕭衍之輕輕拍了下赫拉的肩膀，旋即鬆開了她的身子，轉身背對着她：“好了，去吧！”
不行，還是得確認沈鬱是不是真的瞎了，才行。
他不能衝動！
他現在什麼都沒有，唯有等，等拉攏的人都到京都來。
但是在這之前，他要先和一個人算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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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侯府門外，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什麼消息的官員就快把門口踏破了。
可鎮國府卻依舊閉門謝客。
直到蕭瑾之的出現，眾人才散了。
蕭瑾之臉色陰沉，一路進了主院內，卻被夜鷹攔在了門外。
“我家公子身子不適，無法見客！”夜鷹聲音沒有半分變化道，但皺緊的眉頭和森冷的神色，無不在說著他的心情。
蕭瑾之心頭更往下沉，推開夜鷹就想往裏走。
夜鷹單手死死將人按在門邊，就聽到屋內傳來自家公子的聲音。
“夜鷹，讓他進來！”
夜鷹得了命令，這才鬆開了手，推門讓蕭瑾之進內。
蕭瑾之着急忙慌地進了屋內，就見沈鬱正半坐在梳妝枱前，而他身後的雲汐正在給他梳發。
蕭瑾之的目光越過鏡子，去看鏡子裏那雙暗無天日的眼睛，心一下墜入了深淵。
【父皇的話，原來是真的！】
【皇兄真的...不可能！】
“皇兄...你...”蕭瑾之踉蹌了幾步，緩步上前，一瞬不瞬地盯着沈鬱，小心翼翼地問道。
沈鬱什麼也沒說，只點了下頭。
蕭瑾之的身子頓時一軟，險些跌坐在地上，好在手臂扶住了一側的茶几，才不至於狼狽地跌倒。
雲汐秀眉揚了下，看向鏡子裏的沈鬱。
【這四皇子雖然不太聰明，又有點兄控過度，之前讓我厭煩，現在竟然讓我有些吃味了。】
沈鬱輕輕搖頭，握着雲汐的手指輕輕颳了下她的手背。
雲汐嘆氣，看着蕭瑾之輕聲道：“這事，眼下除了府里的人，就只有你和陛下知情，所以這...”
“我知道，皇嫂嫂放心，”蕭瑾之突然站起身子來，就差拍胸脯保證，“這些日子，我和父皇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壓下這件事，皇兄當務之急，是尋到解毒之法。”
雲汐點頭：“太醫院的人一直在想辦法。”
蕭瑾之出了門后，又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才快步往外走。
雲汐將房門關好，邊往回走，邊嘆氣道：“你說，我們這幾日就真的只要待在房內就行了？”
“嗯！我們這個時候，只有等，等敵人露出更多的馬腳來。”沈鬱應了一聲。
雲汐往裏間走，就見沈鬱不知何時已經取出了一本書，正半靠在軟塌上看起來了。
她在軟榻邊坐下，捧着一碟子點心，剛捏了一塊，剛想餵給沈鬱，卻突然頓住。
發現他手裏的書有些眼熟。
等等，這不就是她最近心煩意亂，用來分散注意力的話本子...
下一刻，就聽到沈鬱用毫無感情可言、極為平靜的語氣念道：
“‘姐姐，這姐夫簡直不是人，怎能這麼對姐姐，寶盈看着都心疼死了，’表妹薛寶盈緊緊抱住了自家表姐。
兩人的身子緊緊貼在一起，才感覺這世上有了一絲溫度。
表姐元姍伏在表妹的肩頭，小聲抽泣道：‘你說這世上，為何女子就一定要和男子到老，如可以...’
‘姐姐錯了，女子也能和女子白頭！這世上多的是負心漢，但妹妹對姐姐的心...’”
沈鬱：“......！！！”
後面的內容，他再念不下去了。
他掃了一眼話本接下來的內容，不由得瞪大了雙眸，被這後面的劇情震驚到了。
雲汐本來因為看葷本子被抓包的窘迫，在見到他這副震驚的神色后，全都消散了，她將碟子放下。
憋着一臉笑意問他：“怎的，你這表情太誇張了吧？難道女子和女子就不能有真感情？”
沈鬱這才從話本內容帶來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眨了好幾下眼睛，才漸漸緩過來，劍眉皺了皺，似是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雲汐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看着他。
沈鬱過了好一會兒，點頭道：“是不是真感情，是這兩個人之間的事，但是這段感情，想來會很困難...”
雲汐對於他的這話倒有些出乎意料，她眨巴了幾下眼睛，眼底甚至冒出來星星。
差點就不顧一切地撲上去了，但好在她還記得現在自己懷着身孕。
她揪住沈鬱的衣襟，湊到他唇瓣親了親：“沈鬱，我好喜歡你！”
話罷，她又親了一口，可就在她要親第五口的時候，被人捏住了后脖頸，止住了她親吻的動作。
“可是這...肉文，你不能再看了...”沈鬱一下子就拆穿了她轉移注意力的心思，一隻手按住了她想偷話本的手，一隻手捏住了她的后脖頸。
雲汐意圖敗露，她只得訕訕地抽回手，頓時垮着一張臉。
沈鬱嘆氣，終是妥協道：“起碼現在這段日子不能看...太刺激了！”
“好嘞！”雲汐聞言，開心地撲進他的懷裏，小手已經將他手邊的話本扒拉到手了。
這算什麼刺激！
真是沒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