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教訓 一
赦老爹生辰宴后,很是怏怏不樂了幾天,成日裏在書房中長吁短嘆,沒有再出門尋花問柳,跟正常狀況下的赦老爹反差太大了,這讓同處一個屋檐下的沈陌軒很是不適應,心裏也急的不行,覺得赦老爹這是真把那事兒給入了心了,不會真是晦氣上門,對赦老爹有了啥妨礙吧!他得想想怎麼才能讓赦老爹振作起來,不要再想生辰宴上的事,迷信這事兒也要不得。
看着窗外細細密密的雨簾,打在竹葉上發出“沙沙沙“的聲響,很是惱人,突然,他想到在後世,大家每每管教孩子,都玩笑說,“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正好,他現在就看璉二哥很不順眼,而赦老爹也閑着,於是跟赦老爹說道:
“璉二哥哥好久沒有來咱們東院兒請安了?可是府里的事務很繁忙?最近陰雨連綿,千萬別累壞了身子才是。”
果然,一提璉二哥就奏效了,就看赦老爹眼神一厲,大聲罵道:
“這個不孝的玩意兒,該不會是在幫着二房安排給薛家弔孝的事情吧!來人!來人!給我把那個逆子給我綁過來,把春凳跟棍子也拿過來!這個不當人子的玩意兒,我說呢!這麼些日子也沒露面,指定是上趕着給別人當孝順兒子去了,奶奶的,若是真不想給老子當兒子,早說啊!老子趕明兒就把他過繼給老二家,讓他給老二當兒子去!兩口子還沒一個好東西!”
門外的管事小廝匆匆的來了一堆,堵在書房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雖然老爺發話要綁了璉二爺,可他們哪有那個膽子,互相在那裏推搡了一會兒,才叫一個小子去西院兒通知璉二爺,其他人也沒敢走,都在廊下站着動也不敢動。
其實,赦老爹就是心裏有火,讓他發泄一下也就好了,可惜璉二哥不知道怎麼回事,赦老爹發話都兩個時辰了,璉二哥都沒來,打發去的小廝倒是回來了,回話道:
“回稟老爺,奴才先去了璉二爺房裏尋去,並未尋到,平兒姑娘說可能在外書房,奴才到了外書房只見到了兩個面容清秀的小子,並未見到璉二爺,問說不知二爺去處,后又尋至二老爺處,二老爺言稱並未見過璉二爺,將將要出春華院時,聽到趙姨娘說什麼“何苦巴巴的到處尋去?只去王老爺府上尋就得了,且上心...誒喲!你這孩子也是可憐見的!”,得了這話,奴才又急急去到王大人府上,只是王府門子上的人告知奴才,府里正在忙着打點送往薛家的商船,安排了他家大爺要去薛家弔孝,結果他家大爺和璉二爺喝上了頭,且沒空理會其他,於是奴才只能先回來給老爺回話。”
誒喲!這小子是個人才啊!就沖他學趙姨娘學的惟妙惟肖,也是個可用之才啊!他都盤算着先扒拉到自己身邊好了,不過看看赦老爹黑沉的臉,這事兒還是放放的好,赦老爹先是粗喘了兩口氣,然後就是暴喝道:
“孽畜!去!去!都去側門給我等着!等他一回府,就給我壓過來!今日也讓我見識見識咱們璉二爺的威風!真是好樣的!”
看着赦老爹動了真火,一眾管事小廝也不再站崗了,拿着繩子棍子的就出去了,看來今兒這關,璉二哥不好過啊!沈陌軒默默給他親臉色也沒有,還吩咐小廝們將璉二哥綁在春凳上,然後端了好幾大盆的涼水,直接將璉二哥澆的透透的,沈陌軒感覺璉二哥今日都省了洗澡這一步了。
被澆了水的璉二哥,意識清醒了些,只是嘴上不乾不淨的嘟囔道:
“下雨了?嗯...沒下啊!王仁你個小王八羔子,竟敢淋爺一身的水,看我不把你的牛黃狗寶給打出來...”
赦老爹“呵呵——”一聲冷笑,就讓小廝開打,小廝們剛開始動手還有所顧及,可是被打后的璉二哥的腦子發熱不受控制,然後就開始滿嘴污言穢語,誰聽了都鬧心,小廝也是人,又不是佛,於是,都下了死力氣的開打,直打到璉二哥清醒了,認出了自己在什麼地方,面前是什麼,這才開始向著赦老爹苦苦哀求,各種求饒的話說了個遍,就是不怎麼動聽就是了,只聽璉二哥哭嚎着道:
“...誒喲...疼...疼...疼死我了...都給我住手!老爺,我竟是犯了何錯?要如此整治於我,我只是到王家與舅兄王仁喝了點子酒,並未犯下大錯呀!老爺怎麼能無故罰我?誒喲!都住手!別打了!快給我鬆開!老爺!老爺!求你別讓他們打了!嗚嗚...”
赦老爹看着哭嚎的璉二哥,並沒有搭理他,反而是把玩兒着一個玉制的小香爐,很是,不是誰都跟大臉寶一樣開過掛的,赦老爹邊打還邊罵:
“你個不孝的玩意兒,別人都上門找晦氣來了!你個不當人子的還要替他們聲張!有你這種不孝子,我才是這世上的可憐人!你不是想孝順你二叔嗎?明日一早我就去把族譜給添上一筆,把你過繼給你二叔,你且不用給老子當兒子了!你真當老子稀罕你這個兒子啊?滾——將他給我拖出去!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將他放進東院兒來!”
聽到赦老爹的話后,璉二哥反而是不嚎喪了,等被扔出東院兒大門的時候,他才感覺事情可能大條了,不過他第一時間竟然是讓趕過來的興兒去叫璉二嫂子過來,這讓躲在大門后的沈陌軒都無語了,原來這古代還真有一無是處的軟飯男啊!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璉二嫂子帶着一大幫子人呼啦啦的過來了,看到滿身狼狽,還趴在東院兒大門口的璉二哥時,“嗷~~”的一嗓子,嚇得正偷看的沈陌軒一個激靈!就聽璉二嫂子那極具代表性的聲音響起:
“我的二爺呀!哪個天殺的竟然敢對你下這麼重的手啊?這是要生生要了我們娘門兒們的命啊!嗚嗚——”
沒等璉二嫂子繼續哭嚎,璉二哥伸出顫抖的手,拉了拉璉二嫂子的衣擺,讓璉二嫂子低頭,附在璉二嫂子耳邊悄聲說了幾句什麼,璉二嫂子的臉登時就白了,攥着帕子的手都有點抖了,平兒看着不對勁,也趕緊上前攙扶着,緩了一會子,璉二嫂子打發旺兒上前敲門,門裏邊兒倒是站的人不少,卻是沒有一個敢開門的,反而是那個會說話得小子,很有眼色的給他搬來一個加了軟墊的椅子,恩!這小子絕對是個可造之材,過了這幾日,一定要把他要過來,不過這裏外一對比,讓沈陌軒心裏還怪怪的。
又過了一小會,只見璉二嫂子低聲囑咐了平兒幾句什麼,平兒就向西院兒跑去,沈陌軒估計璉二嫂子是讓平兒去搬救兵了,別人她請來也無用,最大的可能就是請老太太過來,只有老太太才能壓赦老爹一頭,這可不是個好現象,萬一赦老爹扛不住吃虧咋辦?沈陌軒也坐不住了,匆匆跑回書房,跟赦老爹彙報道:
“一刻鐘前,二嫂子過來了,看到二哥狼狽的樣子哭嚎了幾聲,二哥不知道和二嫂說了啥,二嫂看起來有點驚慌,讓興兒不停的叫門,還打發了平兒姐姐回西院兒了,我想着,平兒姐姐不會是去找老太太了吧!老太太的年紀都這般大,天色也這麼晚了,還折騰她老人家是不是不大好?”
赦老爹聽了卻是滿臉的不在乎說道:
“嘿——你小子倒是機靈的很哪!且不用擔心那許多,老子教訓兒子那是天經地義,就是老太太來了又能怎麼樣?寶玉那金疙瘩挨了多少回了?你看老太太有說過啥?撐死了嘴上叨咕兩句,我還受得起那幾句不中聽的話!再說了,老太太且精明着呢!她要是真來了,怎麼處理?我聽勸輕拿輕放還好,萬一我不聽勸,那不是讓老太太也沒臉嗎?你看着吧!老太太會理會他們才怪!”
果然如赦老爹所料,老太太根本沒有出現,只打發了鴛鴦來了一趟,赦老爹都沒叫人開門,只讓王管家在門裏邊應付了幾句,就將鴛鴦給打發走了。至於璉二哥兩口子那裏,鴛鴦只安慰說老太太也很是心疼璉二爺,只是百善孝為先,這事兒上,她老人家也是無法。
就這樣,璉二哥兩口子也只能望着那黑油大門不知所措,最後還是璉二嫂子果決了些,讓人抬了軟轎過來,先將璉二哥抬回了西院兒,璉二哥身上還有傷呢!一直也沒人給他上藥,在赦老爹這裏,沒有赦老爹發話,沒有人敢提給璉二爺上藥的事情,現下,只能回他們自己的院子裏去上藥。
這一晚,不管別人睡的怎麼樣,沈陌軒自己跟赦老爹睡的都挺好的,第二日早上,等他給赦老爹請完安后,準備繼續練字時,下人來報,璉二哥兩口子在大門外一個跪着,一個趴着呢!赦老爹嘲諷的“呵呵”兩聲,也沒有說什麼,讓大家只做看不見,赦老爹自己卻是帶着一大幫子人向外走去,沈陌軒身體裏的不安分因子也開始作祟,偷摸的跟在了赦老爹後邊,他想看熱鬧。..
看到赦老爹走出大門,璉二嫂子就趕緊上前說道:
“兒媳見過老爺,我們二爺做錯了事,您且盡情的罰,他是不成器了些,只您別因着他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才是,昨日裏也怪我那不成樣兒的兄長,平日裏就胡鬧慣了,現下又掛累了二爺,都是兒媳的不是,還請老爺您消消氣...”
沈陌軒的嘴張成“o”型,半天都合不攏,這是大名鼎鼎的王熙鳳?他還會說這麼軟的話呢?昨晚是上了啥進修班了嗎?簡直太意外了有木有?不過赦老爹卻對璉二嫂子的言行只做不理,只看着璉二哥說道:
“喲!二爺您今兒怎麼貴腳踏賤地,竟是來了我這地界兒了?不怕這污濁之地玷污了您那高貴的品格啊?這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啊!一大早竟然能看到你的臉!不容易!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既然來都來了,那就走着吧!有好兒等着二爺您那!來人!抬着呀!一群沒眼色的東西...”
就這樣,赦老爹帶着這麼些人,浩浩蕩蕩向東府走去,璉二哥看到真是要去東府的路,趴在軟塌上不停的作揖,一疊聲的求饒道歉,赦老爹就跟失聰失明似的,愣是不搭理。本來沈陌軒不準備去東府的,他可是記着赦老爹讓他少去那邊的,可看到這個架勢,赦老爹該不會真的要將璉二哥給過繼出去吧!不至於到那一步啊!沒辦法,他也趕緊邁開他小短腿兒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