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7 章 山河令16
葉白衣因為修鍊《六合心法》的緣故不老不死，但是離開長明山過久或者食人間煙火便會衰老。
於是，俞瑾藉著採藥的由頭將人哄回長明山修養一陣，否則到時候救了周絮這人又賠了那該多虧。
說實話，葉白衣原是不想回長明山的，那勞什子地方自己都不知道待了多少年，連山上哪裏有顆石頭都一清二楚，偏偏這小乞丐好奇得很，只能勉強帶人回去看看。
回長明山的路上，俞瑾感覺葉白衣格外奇怪，一路殷勤得不像話，那副迫不及待回到長明山的樣子讓俞瑾一度以為這人芯子換了。
不過只要葉白衣肯回去俞瑾總歸是樂意的，一路配合著聽某人絮絮叨叨說著長明山有多好……
這麼下來，回到長明山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去長明山頂取了初雪，采了幾株冰蓮，俞瑾給葉白衣灌了不少珍稀草藥等他白髮褪去才啟程前往東海。
去東海倒是沒生什麼波折，只要再去南疆尋一味再生蠱俞瑾便能為周子舒取出七竅三秋釘了，俞瑾算了算除夕趕回四季山莊應該不成問題。
不過等到俞瑾和葉白衣風塵僕僕地從東海回來，打算動身前往南疆時，卻聽說趙敬打算再次召開英雄大會，還向各大門派公佈了記錄著鬼穀穀主和十大惡鬼等三千惡鬼的群鬼冊。
現在畫像街上到處都是，葉白衣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拿到了畫像。
不過看到鬼穀穀主的畫像后，他十分惱火。氣勢洶洶地返回客棧一掌把俞瑾面前的木桌都震裂了，“好啊你個小乞丐，我還說你和那臭小子怎麼那麼奇怪，原來是一夥的！”
這動作嚇得客棧老闆以為又遇上找茬的了。
俞瑾飯都沒吃一口，眉一橫正想出聲，看到葉白衣手裏溫客行的畫像后又連忙將話咽了回去。
葉白衣的武力值俞瑾可是清楚的，連忙留了一錠銀子賠償拽着人就往外走。
“小乞丐，還不鬆開你的爪子。”葉白衣黑着臉，一路吵吵嚷嚷卻是沒再動手。
俞瑾肚子都要餓扁了，目光掃着路邊的小攤，嘴裏安慰道，“別吵了，有什麼話回去說。”
“回去做什麼？！我非要在這說清楚！你和溫……”葉白衣原想直接說出溫客行的名字，又意識到現在大街上到處都是人要是說出溫客行三字豈不是暴露俞瑾和鬼谷有關，話音一轉，“你們隱瞞身份究竟有何目的！”
“大嬸，要一盒柿餅。”俞瑾溫聲朝路邊賣柿餅的說道，轉頭就遞給葉白衣一個警告你別再吵的眼神。
俞瑾付了錢拿了柿餅，轉頭瞥了一眼臭着臉一副要打人的葉白衣，一邊吃一邊嘀咕道，“隱瞞身份能做什麼，當然不是干好事。”
“小乞丐，你居然如此有恃無恐！”葉白衣頭頂的火氣蹭蹭往上冒，抬手就要拔劍。
俞瑾眼疾手快將他的劍按了回去，“葉美人，你好歹也活了一百多年，就不能冷靜點。”
葉白衣冷哼一聲，“對你們這些不安好心同流合污的臭小子，無需冷靜。”拔劍的手又收了回去，不過臉色依舊不佳。
俞瑾又買了幾個包子，一手抱着吃的一手扯着葉白衣往小鎮外走。
到了無人處，葉白衣忍不住罵道，語氣中滿是痛心和憤怒，“甄家夫婦一代俠侶，竟養出這麼個自甘墮落的小畜生……”
俞瑾翻了個白眼，這人這張嘴就該堵上，這樣想着俞瑾抬手塞了個柿餅在葉白衣嘴裏。
葉白衣氣得雙目瞪大，一雙眸子滿是火光。他氣呼呼地將嘴裏的柿餅拿了出來，“你這是要袒護鬼主到底！”
俞瑾嘀咕道，“我家的小孩當然我護着……”說完，他眼珠微動，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俞瑾清了清嗓子，看着葉白衣一本正經道，“而且溫客行為什麼當上鬼主，這要說起來還不是怪你。”
葉白衣冷哼一聲，“呵，怪我?我倒要聽聽你個小乞丐如何胡謅?”
俞瑾問，“容炫是不是你徒弟?”
葉白衣點頭，“是。”
“溫客行父母是不是因容炫而死?”
“……是。”
“溫客行父母死了他是不是才鬼谷惡鬼抓走?”
葉白衣忍住不點頭，“……”
“一個七歲的小孩，喏，就那麼大點。”說著俞瑾指了指葉白衣腿的腿，繼續道，“被抓進鬼谷你覺得在三千惡鬼手中活着容易，還能健康長大?他不瘋不死就算是好的，如今心性未失，長得還一表人才，武功醫術也不差，還想怎樣？”
“……”葉白衣沉默半響，“小乞丐你這是胡攪蠻纏！溫客行在萬鬼煎熬的極惡之地當上鬼主能是什麼好人，他身上背了多少罪孽，罪不可赦。”
“罪不可赦?那也得負責。”俞瑾幽幽道，“你也說鬼谷是極惡之地，那一個孩子活着想為父母報仇有錯嗎？所以這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你，葉美人你徒弟死了，你這個師父不想着如何贖罪教人向善，還想着把這麼個委屈可憐的孩子殺了，這叫什麼事?”
葉白衣咬牙，“你個小乞丐……我師徒和甄家的糾葛與我剷除鬼谷這一樁是一樁，豈能混為一談！”
俞瑾目光澄明，反問道，“葉白衣，世間的事糾糾纏纏錯綜複雜，你告訴我這樁樁件件如何能分得一清二楚?你以為事事都是非黑即白嗎？”
葉白衣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沉默了。這小乞丐的話居然有那麼一點道理。
見狀，俞瑾嘴角翹了翹，瞄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葉白衣拿出一個包子吃了起來。
良久，葉白衣緩緩道，“好，我可以不殺溫客行，但是他必須待在四季山莊……”
俞瑾笑眯眯道，“不殺就行。不過你跟我說這些也沒用，我又不替溫客行做決定，見面你好好警告他。對了，按我看來這周絮肯定也護着溫客行，你可別去找他們倆麻煩，倆小孩多可憐啊，論打架他們肯定打不過了，這不白挨揍，你找我，我揍你。”
“……”葉白衣難得改口，這個該死的小乞丐居然還口出狂言得寸進尺！壓下去的火氣又冒了上來，“你！”
俞瑾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補充了一句，“哦，還有，我你也得負責。”
“你？憑什麼?！這與你又有何關係？”
俞瑾按了按眉梢，臉上露出幾分苦澀來，聲情並茂道，“想當初我只是一個快樂的小乞丐，因為想穿一件好看的衣服遇到了一位善良的小孩，他無辜被鬼谷抓走。我豈能坐視不理，只能勇闖鬼谷救人……”
“胡言亂語……”葉白衣嘴角抽了抽，用一個極為複雜的眼神看着一邊吃包子一邊說話的俞瑾。
“這明明是實話實說。”
俞瑾擦了擦手笑眯眯地瞥了葉白衣一眼，“喂，葉美人，現在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葉白衣反駁，“誰……”默認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俞瑾一把拉着走了。
“小乞丐，我告訴你，不管怎樣這鬼谷我一定要剷除。”
“嗯，你不嫌累就剷除唄。”
葉白衣有些炸毛，“你什麼意思，你要阻止我？”
“不是啊，人心即鬼蜮，如何能除盡？”說完，俞瑾嘆了口氣。再開口語氣中的感慨已不見，“別耽誤了，趕緊找找葯回去救人吧。說半天總算說通了，你這人怪難伺候的……”
我難伺候？？？
葉白衣深吸一口氣。算了，自己一百多歲的人不和這個毛都沒長齊小乞丐計較，總有一天……
俞瑾沒管葉白衣又在想什麼，他現在思考的是另外一件事，趙敬要重開英雄大會。
嗯，上一次英雄大會那麼熱鬧，那這次必須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其實這趙敬和高崇一比還是高崇順眼點。
在趙敬打算召開英雄大會的同時，蠍揭留波傳信來說清風劍派封山了。
俞瑾雖然和高崇有合作，但是高崇並沒有告訴俞瑾琉璃甲的下落。青山劍派莫懷陽和高崇感情深厚，而且莫懷陽沒參加英雄大會就回去了，高崇肯定把那三塊琉璃甲交給他保管了。
俞瑾能想到的，其他人恐怕也會想到。若是其他時候就算了，如今顧湘也在清風劍派，俞瑾擔心顧湘因為琉璃甲的事情被波及。看來自己去南疆的速度得加快了，萬一和高崇老頭和安吉四賢那邊生變故就不好了。
在南疆，俞瑾和葉白衣意外遇到了七爺景北淵和大巫兩人。葉白衣與兩人識相，俞瑾與大巫一見如故，兩人得知葉白衣是為了救故人後主動提出來幫忙，俞瑾和葉白衣自然樂意至極。
葉白衣說要剷除鬼谷那是一刻也不耽誤，他給各門派傳了一封蓋山河令的戰書，號召江湖各門派聯合起來剷除鬼谷。
俞瑾知道他的堅持，倒是沒阻止。
眼看除夕降至，英雄大會不日將召開。
聽聞晉王有意和趙敬合作，幫助趙敬坐穩武林盟主的地位，還助他成為護國天師。晉王是如今最受寵的皇子，權傾西北，有着稱帝的野心。但按照俞瑾對趙敬的了解，他恐怕不會輕易同意。而且小蠍子主動提出幫俞瑾留意俞瑾便沒放多少注意力在兩人身上。
既然周子舒的葯都湊齊了，現在還有大巫和七爺的幫忙，那過完節再取釘也不遲。
於是俞瑾傳信給溫客行自己要晚點到四季山莊又告知大巫七爺會前來幫忙一事，便帶着葉白衣去清風劍派找那個讓人操心的顧湘小丫頭。
看着大街小巷都貼上了大紅喜慶的窗花門帘，俞瑾臉上的表情也越發愉悅，速度快的話說不定還能陪顧湘過個除夕。
“小乞丐，有必要那麼高興嗎？你這嘴角都要咧到太陽穴了。”
聞言，俞瑾掃了葉白衣一眼，“葉美人，你不高興啊?”
葉白衣傲嬌地低哼一聲，“有什麼好高興的?”
俞瑾笑着眨眨眼，“那除夕獎勵你吃餃子。”說到這，俞瑾頓了頓，隨後又補充道，“一個。”
葉白衣還沒高興兩秒鐘，“一個?！你打發叫花子呢？”
“你知道你吃一個餃子要浪費我多少好葯嗎？”俞瑾瞥了葉白衣一眼。
“……我又沒讓你浪費在我身上。”葉白衣看到俞瑾的表情聲音都小了下去，“一個就一個吧，聊勝於無。”
如今，清風劍派仍在封山，但是對俞瑾和葉白衣而言潛進去也沒什麼難度。
青山劍派的弟子們都聚到一塊過除夕去了，顧湘居住的小院格外清靜。
俞瑾和葉白衣到的時候院裏安靜極了，只有一間屋子亮着燈，連個紅色窗花都沒貼，完全不像過節的樣子。
連葉白衣都懷疑俞瑾是不是找錯地方了，“小乞丐，你確定在這？”
聞言，俞瑾瞥了他一眼不語，上前敲了敲緊閉的房門，“咚咚咚！”
“誰呀?”屋內穿來了顧湘的聲音，不過聽上去小丫頭心情不太好。
看到苦着個臉開門的顧湘，俞瑾敲了敲她的額頭，“阿湘，你這是不歡迎我呢？”說著，上下打量了一圈，面色紅潤看來這段日子過得不錯。
見到俞瑾，顧湘臉上頓時開了花，她連忙一把抱住俞瑾，“俞瑾哥哥！你怎麼來了！”.
俞瑾笑着拍了拍她的後背，“來陪你過節。”
顧湘眼眶微紅，委屈巴巴地開口，“還是俞瑾哥哥你好，主人那個沒良心的指不定把我忘到哪去了？”
一旁的葉白衣早就忍不住了，“喂，要敘舊能不能一邊去，沒看到提着那麼多東西啊?”
俞瑾輕笑了兩聲，拉着顧湘進了屋。
顧湘看了一眼正在放東西的葉白衣，悄悄問俞瑾，“俞瑾哥哥，你怎麼和他在一起？”
耳聰目明的葉白衣強烈表示不滿，“小丫頭要說話大點說，偷偷摸摸的。”
“別管他。”俞瑾拉着顧湘坐了下來，“我給你做了吃的，過來嘗嘗。”
聞言，顧湘滿臉笑意，親昵地蹭了蹭俞瑾的肩膀，“阿湘好久沒吃俞瑾哥哥做的東西了，太好了。”
看到兩人的動作，葉白衣感覺自己心裏一簇一簇火苗往上冒，咬牙切齒道，“女孩子要矜持。”
顧湘朝葉白衣吐了吐舌頭，“要你管。”
見狀，俞瑾不由輕笑出聲，屋子裏一時間溫情四溢。
三人吃得正開心時，房門又被人敲響了，“阿湘，開門。”是曹蔚寧的聲音，還有另外兩人的說話聲。
顧湘也認出了門外之人，她擔心俞瑾和葉白衣被發現，不禁皺了皺眉，似乎要出聲讓曹蔚寧離開。
俞瑾抬手按住了顧湘的動作，朝她搖搖頭，“沒關係，讓他們進來吧。”俞瑾想了想又補充道，“阿湘，我待會說什麼你都只管點頭，不許插嘴。”
“嗯，阿湘知道了。”
顧湘猶豫片刻，見俞瑾神色認真還是打開了門。
門外正是曹蔚寧，師叔范懷古和師兄莫蔚虛三人。三人看到俞瑾和葉白衣先是驚訝然後露出了防備的神情。
還是曹蔚寧最先反應過來，他連忙朝范懷古和莫蔚虛兩人解釋道，“師叔、師兄，這是阿湘的……”
俞瑾站起身來，朝三人作揖行禮，“我叫俞瑾，是阿湘的哥哥。”
一旁的阿湘聽到這話，眼眶有些濕潤，嘴角開心地翹了起來。
葉白衣坐在一旁沒有動，靜靜地打量着幾人。他還說這個小乞丐怎麼突然要來清風劍派，看來有目的的啊。
范懷古和莫蔚虛也自我介紹了一番，隨後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不知兩位是如何上山的？”
“此話說來有些慚愧。”俞瑾露出幾分愧色，“正值除夕，在下實在想念阿湘，不得已才闖入，如有冒犯之處還請三位海涵。”
曹蔚寧趕緊低聲向身旁兩人說道，“師叔，師兄，阿湘的兄長還救過我的命。”
聞言，兩人也不好再深究，幾人便一同坐了下來。原本空蕩蕩的屋子更加熱鬧起來了。
莫蔚虛忍不住問道，“俞公子，請恕在下冒犯，俞公子和阿湘可是親兄妹？在下並無他意，實在是現在情況特殊……”說著，他臉上露出幾分難色。
“阿湘是我義妹。”俞瑾坦然回答，隨後似有感嘆道，“說是義妹也是在下高攀了。”
見俞瑾神色坦蕩，舉手投足頗有俠士之風，莫蔚虛也有些好感，“俞兄所言何意？”
俞瑾長嘆一口氣，不緊不慢地解釋道，“阿湘原是高盟主義女，高盟主特意委託我照顧阿湘，這才……可惜，哎”
一旁的葉白衣不由撇撇嘴，這小乞丐不去唱戲真是委屈了。
在場幾人都露出驚訝的神色，包括阿湘，要不是剛才俞瑾特意提醒過她，她恐怕要驚呼出聲了。
曹蔚寧滿臉驚訝，“什麼？阿湘是高盟主的義女？！”怎麼和自己知道的不一樣？
俞瑾遞給阿湘一個眼神，隨後不緊不慢地從懷裏掏出一封信和從高崇那要來的信物遞給范懷古，解釋道，“這是高盟主交給在下的，高盟主信中言明與貴派交好，在下這才讓阿湘跟隨曹公子一同來到清風劍派。”
說到這，俞瑾似乎才看出幾人的驚訝，“難道阿湘一直不曾透露過自己的身份？”
范懷古三人點了點頭。
俞瑾不解地看了一眼阿湘，隨後嘆氣道，“哎，這丫頭，想必是……也是，不提也罷。這幾日多謝幾位對阿湘的照顧。”
范懷古和曹蔚虛對視一眼，齊齊看向顧湘神色帶着幾分憐惜，“原來如此，高盟主……怪不得阿湘姑娘一直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世。”
滿頭霧水的顧湘看了俞瑾一眼，努力扯了扯嘴角朝幾人露出個有些僵硬的笑容，“呵呵，是……”
眾人只當她太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