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2 章 山河令11
出了客棧后,俞瑾有些心事重重。
他一路磨磨蹭蹭就是不肯直接去岳陽派,又是吃早餐又是逛街買點心的,足足逛遍了岳陽城內所有酒樓攤鋪,嘗遍了百十種點心美食,直到天色微黑才提步朝着盟主府趕去。
跟在俞瑾身後的葉白衣臉上的表情從不解嫌棄到擔憂,他不明白俞瑾這些舉動究竟是為了什麼。
直到看到俞瑾又在啃一塊桂花糕,葉白衣終於忍不住制止了,他一把捏住了俞瑾的手腕,冷聲呵斥,“小乞丐,吃那麼多不怕撐死?”
聞言,俞瑾停下動作,他抬眸看向葉白衣,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葉美人,你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你不是也吃很多?為什麼我就不可以?”
葉白衣一把奪過俞瑾手中的點心,不知道想到什麼,別過臉冷冷道,“我和你不一樣。”
俞瑾沒錯過葉白衣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他看着葉白衣語氣難得認真,“有什麼不一樣的?”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我說不一樣就不一樣。”葉白衣神情有些不自然,只能冷着臉嚇唬人。
“再吃撐死你,人不大胃口倒是不小,一天吃點會死啊,非要一口氣吃那麼多。”
俞瑾輕嘆一口氣,喃喃道,“我就是想感受一下……”
“感受什麼?”葉白衣黑着臉忍不住追問,“被撐死的感覺嗎?”
俞瑾抬眸,一雙澄明的眼睛直直盯着葉白衣,“你吃那麼多東西的時候在想什麼。”
看着俞瑾的目光,葉白衣突然感覺渾身不自在,他很快移開眼,“你個小乞丐管我想什麼呢。”
俞瑾並沒有因為葉白衣的話而不快,而是抬手撫摸着葉白衣鬢邊的頭髮,看着黑髮中一根顯眼雪白的頭髮,他語氣有些複雜,“葉白衣,你沒發現嗎?你有白髮了……”說到後面,俞瑾的語氣低了下去。
聞言,葉白衣忍不住低頭,看的卻不是所謂的白髮,而是和自己靠得很近的俞瑾,他心裏彷彿平靜的湖面投入一顆小小的石子,盪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自從練成六合神功后,葉白衣就再也不曾體驗過真正一個正常人的感覺,生老病死似乎與他再無關係。原本他該為自己也會衰老而欣喜,但是看到俞瑾有些擔憂的神情他莫名高興不起來了。
葉白衣有些慌亂地移開眼,一把拂開了俞瑾的手,“誰還不會長白頭髮?沒見過世面的小乞丐,大驚小怪。”
俞瑾沉默了兩秒,眉頭微蹙定定地看着葉白衣。“是啊……可是,葉白衣你不應該有白髮的。”
葉白衣動作一僵,他連忙往前走了兩步似乎是想要避開俞瑾的視線,語氣故作嫌棄,“真是大驚小怪的小乞丐”說著,他抬手把黑髮中那根突兀的白髮拔了,“這樣不就行了。磨磨蹭蹭幹什麼呢?今天正事還沒辦呢,快點。”
俞瑾不應聲,反而自己走到路邊一棵樹下。
葉白衣看着俞瑾的動作,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話提步走到俞瑾身旁。
俞瑾依着樹看着街上經過的行人,溫聲開口,“你說你,在長明山上待得好好的,怎麼要下山呢?山下和你想的可不一樣,複雜着呢……”
葉白衣沉默半響,還是開口了,不過語氣很是複雜,“我想知道一個真相。”而且不下山就遇不到你這麼個狡猾的小乞丐。
“下山那麼久,那你現在知道了嗎?”
“……不知道。”
俞瑾繼續追問,“為什麼?”
聞言,葉白衣目光閃了閃,他掃了俞瑾一眼,淡淡道,“沒什麼。問什麼問,不準多管閑事”
俞瑾攤攤手,他抬手將葉白衣手中的點心都拿了過來,隨手分給了幾個一直盯着自己的小乞丐,“走吧,不是去找高崇嗎?”
聽到俞瑾的話,葉白衣一驚,“你怎麼知道?”
俞瑾語氣平靜,盟主高崇派沈慎持山河令到長明山尋找長明劍仙共伐鬼谷,你這段時間不就是去拿山河令嗎?”
葉白衣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兩人並肩朝着盟主府走去,明明兩人也算得上絕頂高手了,卻仍像普通人一樣一步一步向前。
路上,俞瑾似乎有些無聊,突然開口問道,“葉美人,容長青是誰啊?我怎麼老聽你在夢裏念叨他?”
聽到這個名字,葉白衣腳步一頓,隨後小心地瞄了一眼俞瑾的神情,“小乞丐你又胡說,我從來不說夢話。”
俞瑾笑了笑,偏頭看向葉白衣,“那你就當我在套你話唄。”
“故友。”說出這句話葉白衣似乎鬆了口氣。
聽到這個回答,俞瑾笑着睨了葉白衣一眼,慢悠悠地重複“故友”兩個字,似乎是在判斷葉白衣所說的是真是假。
片刻后,俞瑾展顏一笑,“好吧,信你了。”
看着俞瑾,葉白衣嘴角翹了翹,隨後又被他壓下去,他轉頭裝作漫不經心地開口,“喂,小乞丐,你就不擔心?”
俞瑾臉上露出幾分疑惑,“擔心什麼?”
“山河令的用途你肯定知道嘍。”
“嗯。持山河令者可以得長明劍仙相助,踏平鬼谷唄。”
“知道的還不少。要是鬼谷被剷平,你個小乞丐不擔心無家可歸。”葉白衣輕哼一聲,眼中卻帶着不易察覺的忐忑。
俞瑾面色如常,“鬼谷本來就不是我家,沒了就沒了唄。”說著俞瑾笑笑便不再說話。
聞言,葉白衣臉上複雜一閃而過。隨後他落後一步,抬眸打量着俞瑾的背影,青年背影挺拔俊秀。
葉白衣不禁走神了。
算起來,這小乞丐今年最多二十七歲吧己……自己這年紀都夠他投幾次胎了,做他祖宗都綽綽有餘……
想到這,葉白衣眉頭一皺,他抬眸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根白髮,又看了一眼俞瑾的黑髮。手掌握緊,再展開白髮已經消失了。
到了盟主府,俞瑾突然想起什麼,自己上次救安吉四賢的時候用的就是葉白衣的身份,現在……想到這,俞瑾微微偏頭看向葉白衣,發現這人絲毫沒有想要掩飾自己的意思。
俞瑾,俞瑾開口了,“咳,葉美人,你就打算這樣進去啊?”
葉白衣納悶,“不然呢?”
“沒什麼。我記得有故人在盟主府,我去看看,待會見。”說著,俞瑾轉身就走,臨了還不忘提醒一句,“葉美人,高崇認識你啊。”
葉白衣疑惑地看了一眼俞瑾消失的方向,撇撇嘴,“這不廢話,高崇不認識我能送山河令來。不想進去就直說,還那麼多借口。狡猾的小乞丐!”
“咳咳咳,我先走了。”
俞瑾可沒找借口,顧湘現在確實在盟主府。俞瑾也有些擔心這個小丫頭一個人,這才打算去看看。
俞瑾幾乎沒費多大功夫就混進盟主府,他原本想找個人問問阿湘在哪,結果抬眼的功夫便看到了遠處顧湘的身影。
不過此刻顧湘並非一人,而是和曹蔚寧在一起。曹蔚寧給顧湘帶了些好吃的,兩人正在樹下說話。
看着兩人,俞瑾垂下眸。顧湘這丫頭,俞瑾也是清楚的。真要是不喜歡一個人,哪會容許他一直在身邊,原本當時在酒樓內俞瑾也是看個熱鬧,沒想到這兩人還真要成了。
想想顧湘和曹蔚寧的身份,俞瑾眉頭不禁一蹙。俞瑾看人也算準,這曹蔚寧他倒是不擔心,擔心的反而是曹蔚寧所在的師門不同意兩人。
清風劍派和岳陽派交好,這高崇和清風劍派掌門關係甚好。這次武林大會若真讓自己的“好義父”趙敬得逞,那……
真麻煩,看來還是要和高崇這個古板固執老頭做筆交易。
俞瑾思索片刻,調頭返回。
葉白衣將山河令返還給高崇后便到了和俞瑾分開的地方等他。
剛才見到高崇葉白衣才知道俞瑾剛才為什麼這麼提醒自己,原來是藉著自己的身份救人正好碰上高崇。
葉白衣站在原地,原想看看這個小乞丐要怎麼解釋,結果等半天也不見人。
俞瑾笑面判官的身份葉白衣很清楚,要是在盟主府被人發現了那還得了……
過了好一會兒,俞瑾才出現。
葉白衣明明是關心的話,但是語氣卻有些彆扭,“剛才去哪了?”
俞瑾看了葉白衣一眼,沒有隱瞞,“找高崇。”
葉白衣眉心一蹙,“你找他做什麼?”
俞瑾笑了笑,慢悠悠吐出兩個字,“結親。”看到葉白衣露出驚訝的神情,俞瑾笑了笑,“去濟世救人。”
葉白衣瞥了俞瑾一眼,轉頭就走,這小乞丐害自己擔心半天,還在這敷衍自己,這回答還不如第一個呢。
見狀,俞瑾連忙跟上,“葉白衣,你等等我!”
兩人一路鬥嘴倒也有趣,結果剛要到客棧,俞瑾察覺到不對勁,遠處傳來一陣低沉嗚咽的琵琶聲,抬頭一看,遠處月光籠罩的亭台上出現了一道身影,正是蠍揭留波。
葉白衣自然也看到了來人,正準備出手瞥了一眼身旁的俞瑾,頓時明白這人與俞瑾有關。這小乞丐哪裏招惹得這麼多人?!葉白衣冷哼一聲大步進了客棧。
看着葉白衣的背影,俞瑾無辜地眨眨眼,原本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他抬眸瞥了一眼遠處的蠍揭留波,輕嘆一口氣朝着那座亭台走去。就知道葉瑾“死”了這小傢伙不會相信,果然找來了。
俞瑾踏入高台後,敏銳地察覺到了琵琶聲停頓了一瞬。
只見蠍揭留波放下手中的琵琶,他抬頭朝俞瑾笑了笑,語氣有些委屈,“義兄,多日不見。沒想到蠍兒與義兄相識六年,竟第一次見到義兄的真面目,原來義兄竟是這副模樣……”說道最後,蠍揭留波的聲音中滿是感嘆和失落。
俞瑾被這話噎了一瞬,不過片刻就恢復泰然自若,提步在小蠍子面前落座。“小蠍子,你怎麼到這了?”
“自然是義兄告訴蠍兒的。”說著,蠍揭留波將一個藥瓶放在桌上。
見狀,俞瑾笑了笑,“小蠍子果然聰明。”這藥瓶是俞瑾離開時留給蠍揭留波的,藥瓶上有俞瑾留些的標記,正是指向這座亭台。
“若是聰明,蠍兒就不會現在才見到義兄真面目。”說著,蠍揭留波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着俞瑾,幽幽問道,“對了,義兄,方才那人是誰啊?”
俞瑾知道他問的是葉白衣,但是俞瑾並沒有沒回答,而是抬眸看了蠍揭留波一眼,勾了勾唇角漫不經心轉移話題,“蠍兒近日可好?”
“自然不好。”蠍揭留波扯了扯唇角,臉上帶着幾分埋怨,“得知義兄墜崖的消息蠍兒是寢食難安,沒想到義兄不僅騙義父,連蠍兒也一道欺瞞了。”
俞瑾勾唇笑了笑,抬頭揉了揉蠍揭留波的頭,溫聲道,“小蠍子你該知道,我們道不同。”.
聞言,蠍揭留波卻是露出幾分生氣的神情,他眼睛微瞪死死盯着俞瑾,語氣中帶了幾分質問的意味,“義兄又怎知道我們道不同?”說到這,蠍揭留波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還是義兄覺得,蠍兒會因為義父與義兄為敵?!這麼多年,義兄與我一同扶持相依,親如兄弟,難不成都是假的?”
“自然不是。”
俞瑾抿了抿唇,心中輕嘆一口氣,就是因為知道才會選擇瞞着蠍揭留波。本來只是是想混進太湖派做個卧底,哪裏知道會認了這麼個纏人的小義弟。
看到俞瑾這副表情,蠍揭留波也看出了他心頭所想,語氣又軟和下去,他目光帶着期待盯着俞瑾,“義兄,還是你不相信蠍兒?”
聽到這話,俞瑾勾唇笑了笑,“信信信。”說著,俞瑾倒了杯茶遞給他。
聞言,蠍揭留波臉上總算露出幾分笑意,“那還差不多。”他抬手接過俞瑾手中的茶,繼續開口,“義兄,義父讓我用蠱蟲控制鄧寬,讓他在武林大會上誣陷高崇然後自刎。”
鄧寬?
俞瑾垂眸思索片刻,記起了這人的身份。
鄧寬是岳陽派的大弟子,前段時間薄情簿主喜喪鬼聽說穆雲歌對峨眉弟子莫燕婉始亂終棄,特派人把穆雲歌抓來親自為兩人舉行婚禮。喜喪鬼還派人抓來十個分別來自江湖各大門派與穆雲歌同齡的友人,讓他們互相殘殺為婚禮助興。喜喪遊戲那十個人中的最後倖存者正是鄧寬,怪不得名字那麼耳熟。
趙敬用高崇的大弟子陷害高崇,這一招真是狠啊。
見俞瑾久久不出聲,蠍揭留波有些疑惑地開口了,“義兄?”
俞瑾朝蠍揭留波笑笑,調侃道,“怎麼把這消息都告訴我了?就不怕被罰。”
蠍揭留波無所謂地笑笑,臉上的笑容單純得不像是殺人如麻的毒蠍首領,“自然不怕。只要義兄開口,蠍兒定當竭力相助。”
俞瑾輕輕搖搖頭,面帶笑意,“行了吧小蠍子,我可不想再賠上我那些草藥了。”
聞言,蠍揭留波嘆了口氣,“好吧。不過義兄待會得多送蠍兒幾瓶葯,這麼久義兄的葯都用光了。”
俞瑾笑着看向蠍揭留波,打趣說:“用光了?怎麼?你堂堂毒蠍首領還事事自己出手不成?”
“有關義兄的事情我自然是親自出手。”蠍揭留波笑得眼睛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