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事出有因必有妖
“吾乃海岸之交的落魄旅人，幾日前客船觸礁沉海。流落至此，無心冒犯，望諸位海涵。”姬以寒微側身，將甘媱護在身後，抱拳道歉道。
下意識的認定，這小郡主久居庭院，不諳人事，不善與人打交道，先行一步擋在了前面。
那女子目光落到少年的俊臉上，一抹緋紅悄然上了雙頰，眸間染了絲絲情意。
姬以寒雖常年混跡市井，皮膚偏小麥色，近來在阿狸的靈元影響下，將他母親的血脈傳承引出有了少許的轉化，整個人帶着股讀書人的儒雅之氣。
直至輕咳傳來，女子回過神，自知失了態，連忙掩面，軟了幾分語氣，“天災非人獸可擋的，公子不必為此介懷。”
身後的同伴扯了扯她的衣角，出聲道，“尋兒姐姐，你家的屋子尚有空置的廂房，不妨請幾位去歇息，再做打算如何？”
顯然是看出這名叫“尋兒”女子的心思，有意拉郎配。
姬以寒聽出了當中意思，耳尖微微泛紅，本能的別開眼。
從小因不受待見的經歷，讓他不太會處理眼下的情形。
在場人暗戳戳的起鬨中，也只有不懂風情的甘媱，一門心思惦記着進村莊探查，聽聞此言，當即就應下了，“那就勞煩尋兒姑娘了。”
沒注意到一臉黑沉的姬以寒以及“姨母”般無奈的連翹。
秋尋兒眸底浮現一抹暗喜，微微頷首，“那幾位隨我來。”領着三人打轉回了村莊。
少女幾人因還要去浣紗，便就此分道而行，朝海岸西側的浣紗岸去了。
緩步行走在紅葉間，空氣中多了似有若無的海腥氣息。秋尋兒緊繃的神情漸漸鬆了幾分，已然從方才的羞澀中恢復過來，側眸偷偷看了看姬以寒，適才想到還未問及稱呼。
急道，“還未請教諸位尊姓？”
姬以寒正想開口回話，卻被連翹搶了白。
“我家表公子乃蘇家公子，單字為‘胤"。這是我家姑娘孟家女郎，名為‘杳兒"，至於在下喚名阿蓮，是姑娘的隨侍。”言語間從懷中取出兩個木簡，以供過目。
尋兒常居偏僻地區，也只有在家中長輩口中得知，在外繁榮之地，人們之間常以互換名帖來介紹自己，以示尊敬。
沒想到，今日偶遇的旅人便是如此。
思緒紛飛間，兩片木簡入懷，一片涼意頓起。
暗付一聲，“不知這是什麼材質，如此精細巧繪，怕不是貴族才有的。”
“見過幾位貴人。”秋尋兒效仿家中長輩，有模有樣的躬身，奉還名帖道，“奴家秋尋兒不過是一介鄉野之人，並無帖子，望貴人莫要見笑。”..
甘媱見慣了旁人行禮，倒也不局促，上前半步得體的扶起秋尋兒，輕柔道，“姑娘不必如此，這幾日是我們叨擾了才是。”
短暫介紹后，幾人相處間多了絲融洽，
從她口中，更為詳細的了解到“鮫人村”過往……
鮫人百歲前，屬於人首魚身，並無性別，當百歲之期將會有一次自行選擇性別的權利，那日也被稱為“擇世”，寓意不同的世界。
而過去的百年中，鮫人更多嚮往外界，與人相交，便大多選了女性的形象，加之，女鮫善制鮫絹，其淚化珠，價格不菲，一時間外界只當鮫人儘是女鮫了。
至於男鮫雖也是貌美絕色，靈元天賦遠在女鮫之上，但也架不住女鮫紛紛遠去，起至今日，這鮫人村也不足百餘人了。
“只是——”講到此處，秋尋兒不禁啞了聲，眸子低垂着，像是回憶到最恐怖的事情。
言語間，轉過幾個岔口，穿過了一條佈滿幽蘭的小徑，竟有種別有洞天的意境藏在裏頭。外林子紅楓漫天似火焰，漫步入內則是藍色的幽草如水。
在那些講述中，甘媱將所見所聞與史料記載整合著，希望對線索有幫助，避免危險。
誰都不曾注意到，她的瞳孔中的金絲在不經意間淡化少許，在光芒的折射下，多了一縷藍，如秋尋兒那般深邃的藍。
“若是不便說，不必勉強。”姬以寒看出秋尋兒的為難，忍不住道了句。
秋尋兒報以微笑，斂卻面上的神情，訥訥道，“抱歉，讓諸位見笑了。”
心中對這位“蘇家公子”越發有了好感。
又走了幾步，入目便是一方古藤蔓草所編織房舍坐落在巨岩之上，林中沉木所做的一人高大門橫亘着。風一揚，便發出咯吱咯吱的細微聲。
門一開，便見一個老人家麻利的踩着織布機，看似手腳麻利得很，若不是打背影看去似近古稀的歲數，險些當做尋兒姑娘的姨，而非婆婆呢！
“婆婆，有客人。”
秋尋兒揚聲道，放下手中的鮫絹，迎了上去。
老嫗聽聞自家孫女的聲音，推着笑臉道，“是打哪來的客人喲！”
“是海岸之交的。”
秋尋兒輕聲回道，忍不住看了看姬以寒，隨即收回視線。
“哦！近幾日海風又在作妖，許是客船觸礁沉海，流落此地的旅人吧！”老嫗回過身，行動時雖有些遲緩，卻還算自如。
這老嫗面容竟然與青年女子一般無二，若非那枯槁的手以及佝僂的身形，誰都看不出她已然是耄耋老人。
姬以寒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老人，此刻已然愣在原地。
倒是甘媱依舊一副漠然之色，與之對上了視線。
老嫗見狀，不由得多打量了對方几眼，目光落到那件金絲短衣，越發深幽。打外界而來的旅人，見到她皆是驚奇，或驚恐的模樣，沒想到這小娃娃倒是不怕。
“小娃娃，你不怕我？”壓着嗓道。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甘媱上前行了一禮，不卑不亢道，“我身為晚輩，若久盯着您，便是不敬。”一步一搖間，盡顯大氣，與周遭的木屋瓦舍，甚是不協調。
老嫗心中有了一份篤定，堆上笑臉，“姑娘請上屋。”側身讓出南屋的道。
“那就叨擾了。”甘媱又一拱手，並不多言一句，闊步隨老嫗進了屋。
秋尋兒見如此順利的留下幾人，掃過甘媱，眼底多了一抹思索，轉過身入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