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安師公再回楓香坪
第六十四章安師公再回楓香坪
安師公一覺睡醒,發現自己竟然睡在了前一天睡過的房間,心裏茫然。
他坐起來,看見了睡在涼床上的亡靈。
屋子裏十分陰暗。
安師公起身,走到亡靈跟前,伸手去揭他臉龐上的布巾。
揭開亡靈臉頰上的布巾,安師公端祥着亡靈的臉龐,看到亡靈面目如前,沒有什麼大的變化,也就放下心來。
安師公對亡靈說道:
「你個先祖先人,這一路上奔波起來,我們受了百般苦楚,幸虧你知情達理,也不跟我們計較,還算是平平安安。走過了這些溝溝坎坎,你實現了落葉歸根的願望,我們就心滿意足!」
安師公這麼說著,把從亡靈臉龐上揭開的布巾重新覆蓋下去。
「道木師,道木師?華篾片?棕刷子?···」
安師公一邊開了卧室的門,一邊從屋子裏的陰暗中走出來。
客棧主人聽到安師公說話,趕緊向這邊走過來。
客棧主人對安師公躬了下身子,問道:
「師公可是睡了個好覺!」
安師公點了點頭,對客棧主人說道:
「是睡了個好覺,敢情你這客棧就是給人睡好覺的所在!」
安師公問道:
「店家,我那道木師他們幾個哪裏去了?」
店家眉毛緊鎖,搖晃了一下腦殼,看了看安師公說:
「師公,你的同伴不在這裏,昨晚上只有你跟亡靈回到小店的,其餘我們一無所知!」
安師公稍有清醒,瞪大眼睛,對客棧主人說:
「他們不在這裏,那到哪裏去逍遙去了?莫非···?」
安師公覺得自己有點雲裏霧裏。
安師公正要繼續向店家發問,那女店主趁過來,用胳膊肘不經意地碰撞了一下自己的男人,對安師公打個笑臉說:
「師公可不知道,你的同夥還沒有趕到這裏來,···你只消在這裏享受些酒菜,多作歇息就是了···這店錢有人付過了,價錢不菲,我們受得住的。」Z.br>
男主人不想對安師公說什麼,得到自己婦人的暗示,自覺走開了干別的活路去了。
安師公看着女主人的笑臉,先是瞪大眼睛,緊接着鎖緊了眉頭,一時間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女店家說完這話,不再跟安師公糾纏,自顧着去前屋幹活兒去了,只把安師公一個人丟在這正堂之上。
安師公聽着男店家和女主人的話,心裏緊一把,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
安師公沉思了片刻,對自己說道:
「莫非遭遇到不測?···不是分明過了楓香壩,上到了楓香山的山頂嗎?怎麼就回到這楓香坪的客棧里來了?····道木師?華篾片?···」
安師公心裏說了個不好,趕緊回到客房裏來。
安師公再次把亡靈臉頰上的布巾揭開,竟然發現,亡靈的臉色比剛才他看到的那陣兒顯得黯淡了許多,他心裏一陣緊張。
安師公睜大眼睛,蹲下身子,往亡靈的臉頰上再三作仔細的察看。
「天啦!」
安師公叫出一聲不好不好。
「不好不好,米湯洗澡,米湯洗澡!」
安師公一隻手捧着了亡靈的嘴巴,另一隻手的手指把亡靈的嘴巴掀開,頓時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道木師?華篾片?棕刷子?」
安師公喊叫着他的同伴。
屋子裏沒有人回應他。
客棧的男店主守在門口,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眼睛不敢朝安師公這邊看。
安師公陡然清醒,衝過來問男店家道:
「店家,這到底是怎麼著了?···」
店家應付他道:
「師公不要着急則個,我們開店的,只是討一口飯吃而已,哪裏問那麼多的青紅皂白?」
安師公生了火氣,沖店家道:
「店家,我們不是昨夜裏就從你這裏走了的么,我們分明上了楓香山呀····」
安師公記起,在楓香山上跟一夥黑鬼打鬥的事。
店家看到安師公有了幾分清醒,倒是放下心來,也不敢再對他隱瞞什麼,就實話實說:
「師公您莫怪,您和同伴確是昨晚上從我們這店裏走了的,也確是上了楓香山的,可天快要亮的時候,您就被人給抬回到我們店裏來了,您的同伴把您和亡靈送過來時交待說,不可以叫醒您的···」
那女店主什麼時候趁過來,補充道:
「他們給了雙倍的店錢,只交待說要好好侍候着您和亡靈,讓你們在這裏等候着另一波人聚集則個?」
安師公果然明白,原來他跟道木師等一路趕屍匠已經分散。
「是誰送我到你們這裏來的?」
安師公問那女人道。
女人一時語塞,怯怯地退場,向自己的男人使了個眼色。
那男店家倒是大起膽子,卻像在安師公面前犯過怎樣的錯誤,結結巴巴地說話:
「是···是一幫黑衣江湖···我們也不認識,只當是您的同夥····」
安師公聽了男主人的話,點了點頭,自己心裏頓時明白三分。
安師公回到客房,對着亡靈那被撬走了全副金牙的臉龐目瞪口呆。
關了房門,安師公暗中咒罵道:
「這些個狗店家,前一個讓獨臂胡代詔一夥把自己弄到山上去,胡攪蠻纏地要拜師傅,好不容易虎口脫險;這一個算是住了個安穩,分明上到了楓香山,卻又回到這黑店!」
咒罵歸咒罵,現在要緊的是亡靈的滿口金牙被惡賊撬走了,如何是好呀?
安師公一着急,又是一屁股坐到地上起不來。
那店家一直站在門外,聽見安師公在裏面捶胸頓足,敲打了幾下門板,對安師公說道:
「師公您不必悲傷,這等事體,我們開店的哪裏能夠料到,···這楓香山從來沒有什麼匪患,我們也不知道會有人動這亡靈嘴巴里的念頭···」
安師公隔着門板對店家的男主人說:
「你一個開店的,看人挑擔不費勁,刀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誰在乎痛與不痛?我這是回到家鄉交不了大差呀!」
那店家不再說話,卻依然站立在門外侍候着,他是怕安師公有什麼閃失,那樣的話,萬一有個閃失什麼的,自己脫不了干係。
安師公索性坐到地上,守着那亡靈,像那些死了親人哭靈嚎喪的一樣,扯開喉嚨,嚎啕大哭起來。
道木師和華篾片、棕刷子等,一路上風風火火往楓香坪趕過來。
進了村子,他們更是步伐急促。
才靠近了客棧,他們幾個聽到安師公的嚎啕聲。
老遠的聽到安師公的嚎哭,道木師就斷定那是安師公的聲音。
這倒讓他心裏懸着的一顆石頭落了地。
安師公果然就在客棧里,但他的嚎哭,竟然像極了大卦佬牛屎餅餅在哭喪。
情不自禁,一腔一調的,安師公也不怕在這江湖上丟人現眼。
趕屍匠在客棧里會合。
嚎哭歸嚎哭,咒罵歸咒罵。
大傢伙一合計,就回憶起了昨晚上發生的事情。
一波三折,接連兩次遭遇到江湖黑衣人的暗算。
這是安師公沒有掐算到的。
安師公追悔莫及。
道木師跺腳罵娘。
華篾片和棕刷子一邊把從金盆山帶過來的竹桿往地上敲打,一邊不迭連專用咒罵著那狠心的黑寡婦。
問題是,亡靈嘴裏的金牙被這伙黑鬼給撬走了!
這可是大禍臨頭,如何是好呀!
趕屍隊伍現在召開緊急會議。
安師公決定今晚繼續趕路,要緊的是儘快回到家鄉,把亡靈交還給東家,算是履約完成了這宗業務,至於這金牙,到了家裏再想辦法,就算傾家蕩產,也不能失了信譽。
道木師有異議,他主張先在客棧里停留下來,理清了頭緒,弄明白是那張屠夫一夥作惡,他帶着人回到長江邊那小鎮上去,找到那張屠夫算賬,一定能夠找回亡靈嘴裏的金牙,完璧歸趙,再往家鄉趕路也不遲。
棕刷子和華篾片也贊成道木師的想法。
棕刷子和華篾片還斷定,那裝扮成黑寡婦的,一定就是長江邊小鎮上那客棧里的女主人。
別看那女人一臉和善,卻分明是個強盜***。
帶路人一路上只顧着掌燈和舉火把,這會兒只是據實報告,沒有什麼特別的意見。
只是他擔心,假如道木師一夥趕回到長江邊的小鎮上,就算是找到了那黑臉屠夫一伙人,人家未必會認賬。
再說,道木師、棕刷子和華篾片三個得力幹將走了,只留下他和安師公守着這亡靈,只怕還會鬧出什麼鬼話來。
安師公不有認可道木師他們的說法,就算道木師的判斷沒有錯,一行人回到長江邊的小鎮上,憑着道木師他們三個,功夫了得,能夠打敗那黑心的張屠夫,還有那人面獸心的客棧老闆娘?
那事兒沒有勝算。
白天的爭論持續到傍晚,沒有達成一致的意見。
理所當然,大家只能報告安師公的決定,先放棄了找山賊討回亡靈嘴裏金牙的打算,忙乎着怎樣把亡靈按期送回石橋,讓這野鬼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餘下的事情,到了家鄉再作打算計較。
趕屍匠有約在先,無論起步,旅行,途中發生什麼,由安師公作主,道木師次之。
棕刷子和華篾片只是把自己的一腔怒火發泄掉了,就不再耿耿於懷。
畢竟,這趕屍路途上經歷了許多艱難,全是仗着安師公的謀划和推動,他們兩個人只是跟班罷了。
道木師當然功不可沒,也是他們的主心骨,但他也得讓安師公幾分。
到天黑時分,安師公和道木師一行就開始做上路的準備。
雖然這麼決定下來,棕刷子和華篾片沒有太多異議,但是,他們心裏還是不情願的。
這亡靈嘴裏的金牙被山賊撬走了以後,回到石橋以後,無論如何是沒法向東家交待的。
照價賠償一口金牙,棕刷子、華篾片、道木師加上安師公,只怕來個傾家蕩產,也是不可以了難的。
都說趕屍匠不是個人的活兒,千難萬險不用說,弄不好就要被沿途的山賊或者土匪算計,搶奪了財富,禍害了亡靈,惹來災難,把腦殼掛在自己的褲腰帶上走險路呀。
吃過晚餐,給店家結算食宿錢,挨到起身的時辰,一行人像唐僧西天取經,繼續上路。
經歷了一番折騰,亡靈算是安穩。
雖然被人撬走了一口金牙,他並不計較,仍然如前一般,心甘情願地跟着趕屍匠往前走。
畢竟,他生前謀求落葉歸根,他急於入土為安。
這漫漫長路的起伏,他全憑着趕屍匠們侍候,全由着趕屍匠們護衛牽拉。
到了這個份上,亡靈還是有些埋怨的,他只是埋怨自己。
可能得罪了閻王爺身邊的小鬼,才會鬧出這麼一曲笑話。
至於嘴裏的金牙,先是隱藏在嘴巴里的,只有熟識的人才知曉,怎麼就讓沿途的這伙山賊和強人摸到了底細呢?
閻王爺的小鬼沒有得逞,這伙江洋大盜倒是得了逞。
對於亡靈本身來說,這玩意兒生沒有帶來,死也帶不到閻王地府里去,誰要誰拿走就是了。
只是折騰他一路上走的不安穩,望家鄉越來越近,卻越來越近不到人情。
這倒是亡靈的苦衷。
趕屍隊伍依襲規矩,子時出發,直望楓香山上行走。
帶路的人在前面掌洋燈舉火把,距離隊伍十數步遠近。
道木師一路無話,棕刷子和華篾片也一路無話。
安師公念經,敲打他手上的小銅鑼。
上到楓香山頂,大家還是得歇息一會兒,喝了山泉水,感嘆一番,繼續上路。
下坡到一半路程,他們碰到了羅鍋齋公派遣來的援軍。
兩支人馬會合,來的人並不知道他們經歷過的兇險,而安師公早有叮囑,華篾片等也不向來人透露那些過程。
依然是道木師開路,餘下的人緊跟着把亡靈護衛在中間。
華篾片和棕刷子就輕鬆了許多。
隊伍按照預定的時辰,來到客棧歇息。
安師公不允許,來人也不敢對亡靈造次,他被山賊撬走金牙的事情,當然像紙包裹一團火一樣,隱瞞下來。
後來的路途倒是順利,沒有再碰到任何奇奇怪怪。
不日回到石橋,安師公掐指一算,這一路來回,完全是他預算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