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風水會不會輪流轉
第三章風水會不會輪流轉
也許有那麼一天，鬼剝皮的故事把石橋給鬧騰得出了大名，石橋也就成了聖地了，石橋的地里也長蘿蔔，石橋的泥土也成了生髮靈感的泥土。
石橋這還有仙溪河裏活蹦亂跳的魚，還有南豐山上白得像玉的嫩筍，朝聖的人滿可以車載斗量。
那樣，石橋人也會對這個浪得虛名的作家感激不盡，他不在石橋的未來名垂青史才怪！
所以，這個暫時還只能叫作家的人，在石橋未來的史詩里一定會有濃墨重彩的一筆。年深月久，石橋人心目中，他的地位也不會在將軍和大人物秘書之下，甚至還要跟那些腰纏萬貫的大老闆比試一下高或者低，這裏就不妄下結論了。
說到石橋，先來說仙溪河，不說橋。
這並不是故意要逗你玩兒，這樣做不無道理。先有了仙溪河，然後才會有石橋，這是不必爭辯的事實。
石橋這樣那樣的輝煌歷史，首先得益於仙溪河。
石橋村的東南面有一座山，石橋人叫它南豐山。仙溪河就是從南豐山的身子下面鑽出來的。
這讓你覺得有點兒怪吧，大凡河流，或者是由西向東流過來，或者是從北向南流過去，這是因為地勢西高東低或南高北低的緣故。
仙溪河就是不一樣，它玩了點任性，它就敢不符合常規，它就得從南向北流過來，不是正南正北，卻是偏東南的方向來，偏西北的方向流地過去。
這也不必大驚小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古往今來都是這個理。於是，我就省去了不少必須向你敘說清楚的文字，也免得我拉了你到文字遊戲裏捉迷藏。
石橋有人說，東南面的南豐山是一尊佛，仙溪河就是這尊大佛對着石橋這片小平原尿出來的一泡尿。
這話說得不無道理。
南豐山擋在石橋村的東南方，要是早起，或者在春季里生雲生霧，冬季里飄雪成靄的時節，東方升起的太陽從南豐山的肩頭上露出臉面，那山果然就成了一尊偉大的彌勒佛，一點也不誇張。
這應合了紫氣東來的景緻，鐵定是佛祖在這個地方顯靈。所以說這是個風水寶地，是天生的福地，用不着做什麼爭論。
仙溪河果然是從彌勒佛的身體底下流過來，再繞着彌勒佛的大腿流過去的。
仙溪河流到石橋村以前，在彌勒佛的後背下足了功夫，積攢了一股力氣，像一條長龍，一旦衝到石橋村眼前，看到了石橋村的坦蕩平疇，開始時滾滾湧來，勢不可擋，那架勢就像要把整個石橋的原野納入胸懷，一把抱緊不放。
不過，這龍仙在彌勒佛面前就不敢造次，來到了石橋人面前，學着彌勒佛的和氣，把本來想滔滔不絕的演說變成源源不斷的輕言細語，波瀾不驚，如泣如訴。
這樣的風水，整個一個天生福地，石橋這地方不豐衣足食，不人傑地靈才怪呢！
給你講了這麼多，並不都是一些廢話。正是因為石橋這地方是一個富庶之地，正是因為南豐山是石橋人歷史上由來已久的祖墳安葬之所，剝鬼皮的人才會得到一個好的去處。
也就是說，他們，那些剝鬼皮的下三濫們，在這地方有活兒可以干。
不然的話，你以為真到荒山野地，隨便挖個坑，就能夠找到什麼金銀財寶？那不是人人都可以干這個勾當，剝鬼皮這個行當就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了！
那樣的話，我跟你講剝鬼皮的故事，也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也不肯浪費時間來聽我念什麼絲瓜經，說不定還得咒罵我故弄玄虛呢。
南豐山的福地在彌勒佛的大肚子上，這裏是石橋幾大家族的祖山所在地。說是祖山，是為了好聽一些，聽起來文雅一些。
我們向來崇尚文雅，不少人以文雅自豪，自詡，或者自傲，好像只要給自己安了個雅士的名號，就算是幹了什麼壞事，也還可以冠冕堂皇地做人，雅好像就成了一塊遮羞布。
這樣說來，雅士未必就是好人，而好人未必就非要得到一個雅士的名號來裝飾自己。
說是祖山其實就是埋葬着這幾大家族先人遺骨的墳地。
拿石橋人的話來說，那些安葬在彌勒佛肚子裏的先人們，去見祖宗時就一跤摔倒在了彌勒佛的肚子裏，當然是葬了福地，必然造福子孫。
這樣的一塊福地，在石橋這地界必定是寸土寸金，成了幾大家族和財團必爭之地。從古至今，在彌勒佛的肚皮上，上演過許多次行武行，生髮過許多次宗族間的打鬥，各方勢力曾經暗暗較勁，為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雖然是福地，隨意下葬也會得到彌勒佛的庇佑，為了得到大富大貴，各家族的富裕人家，在安葬逝者時還是得請風水先生做一番講究，圖的是盤踞龍脈，獨佔鰲頭。
這樣一來，一個家族內部，為了一個逝者的安身之所，也少不了發生內爭內鬥，分不清個厚此薄彼，誰都只想着自己的小家族佔得先機。
於是，石橋本地的風水先生是不敢上南豐山彌勒佛的大肚皮上看風水的，那必定會要生出來許多的是是非非，自己逃脫不了干係不說，必定會給子孫埋下禍根。
一個人在生不能夠給自己謀得榮華富貴，沒有給後人留下滾滾財富，倒沒有什麼太大的過錯，就算後人不肯承認你的恩德，也不會在你開掛了若干年以後，把你從泥巴里挖出來開批判會。
但是，要是你只圖一時痛快，給後人埋下什麼定時炸彈的話，那你就不要怪子子孫孫不肯認祖歸宗了。
因為這樣的原因，石橋給了一個叫羅鍋齋公的風水匠多出來一些發財致富的機會。
羅鍋齋公緊跟着爛頭，第二個走進了你的視野，他當然得在這個故事裏活躍一番。
羅鍋齋公不像爛頭，走路做事不能夠風風火火，更不敢毛燥。
羅鍋齋公是不是從娘肚子裏頭生下來就是一餅羅鍋，在這裏一時半會的還真不容易考證。就說是已經考證了，那也不過是胡說八道。
你想想，這麼年深月久的事情了，本來就只是一些野史里摘取下來的，沒有史志里的盤根究底，誰敢拍着胸脯說不摻乎自己的一廂情願，那隻能夠是鼓大牛眼睛說瞎話。
我在這裏只想給你講剝鬼皮的故事，不是給你展示石橋村或者金盆山的官方歷史，也不想承擔那麼多的責任。
你如果真想看石橋村和金盆山真實的歷史畫卷，那隻好到他們的官方歷史博物館去查找。
他們要是沒有那樣的博物館，就讓他們趕緊籌備好了，說不定人家正好等着你去贊助呢，你可不能說囊中羞澀，更不應該像鐵公雞一樣一毛不拔呀。
進一步說，羅鍋齋公是不是一個天生的羅鍋，跟這個剝鬼皮的故事沒有直接而且絕對的關係，反正他就是這麼一個羅鍋齋公了。
他從娘胎肚子裏生下來就是一個羅鍋，或者從娘肚子裏面生下來不是一個羅鍋，後來才成了一個羅鍋，都無關緊要。
他不就是一個羅鍋嘛，他不就是一個風水先生嘛，或者說是風水師也一樣的。一個地方一個說法。有的人叫風水師，有的地方就叫風水先生。
有的地方把先生叫老師，有的地方把老師叫先生。
就是同一個地方，有的人把先生叫做老師，有的人卻喜歡把老師叫做先生，都不是錯誤。
就是那麼一回事兒。
羅鍋齋公在方圓百十里是很有名氣的，大家習慣叫他羅鍋齋公，總是把風水師這個頭銜給省略掉了。
這可是石橋人和金盆山人稱呼人的習慣，比如燒火棍爛頭，一般的只是叫爛頭，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就是爛頭，那個前謂稱呼就叫響在各人的心裏頭了。
這叫做不言自明，卻也可以節省掉一些嘴巴勁。
石橋人和金盆山人平時總是說，彈琴費手力，說話損精神。
既然是這樣的，叫個人還是省着點吧，風水師不過是個頭銜，大家叫他羅鍋齋公的話，一定知道是叫風水師了，就像叫爛頭一樣，誰都知道是在叫那根光頭光腦的燒火棍。
後面出場的人物也一樣，譬如大家叫安師公的話，就心知肚明地曉得是叫道場先生安師公，沒有錯，也錯不了。
還有大卦佬牛屎餅餅，你只要聽到人家講牛屎餅餅，就一定要知道那是在叫大卦佬這個不中用的傢伙。
我這裏有點缺嘴德了，人家還沒進場呢，就罵人家是個不中用的傢伙，這有點不符合人情世故。人還是積點嘴德的好，嘴巴是一把刀，砍傷別人，也會傷到自己，你要是奉承別人，說不定也會討好自己。
你以為你把別人罵得狗血淋頭，自己頭上就不會濺一滴狗血？不濺狗血也會濺豬血！
你要是心懷好意道人家好，善心善意想人家好，說不定自己也能夠落到一個好。就算不一定落到一個好，那也會心安理得。
心安神安，人就會順風順水，你就會福星高照。即便上帝不小心關了你一扇門，那也會趕緊給你打開一扇窗戶，那一定是亮堂堂的窗戶啊！
抬頭三尺見神明，菩薩心腸，心生正念，好人一生平安。
羅鍋齋公就是金盆山的人。羅鍋齋公在石橋看風水，能夠吃香的喝辣的。羅鍋齋公不是石橋人，也跟石橋人沒有什麼瓜葛。
要緊的是羅鍋齋公看風水看得比別人准。
這可是最要緊的事情，你一個看風水的看不準，一時半會兒人家可能會上你的當，或者說被你怎麼樣忽悠，時間一長就不會受到待見。
世間事體向來這樣，你若是老把人家當傻瓜，自己終究會成為一個傻瓜。你不相信我的話，你試試看？我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這種試驗的，要是折了老本怎麼辦呀，到時候後悔是來不及的。.
羅鍋齋公走路總是像爬在瓜藤上的一隻笨蛋蝸牛一樣，慢得人幾乎看不見他在動，也許烏龜也可以不緊不慢地從他的背後超越過去。
你可別去催促羅鍋齋公呀，你要是性急就乾脆衝過去一把抱起他走好了，那樣的話，才不會耽誤你趕路或者辦事。
當然，要是你覺得在羅鍋齋公在你面前礙手礙腳，真的是擋着你的身子，絆着你的腳，那才好動手動腳吧。
不然的話，你去欺侮一個殘廢人，怕也落不到什麼好。
羅鍋齋公這人，就是半大的孩子也能夠嘲弄他，因為只要有那麼點力氣的半大孩子，也可以把他抱起來像抱一隻大蝸牛一樣，用不着花吃奶的力氣。
在金盆山，甚至還有膽子大的女孩子敢把羅鍋齋公抱起來當玩具耍的。
那些個不怕傷風破俗的小腳女子，連閨房的門都出來得少，只要集到一起，碰到羅鍋齋公，就會麻起膽子，學着大人的樣子，冷不防衝到羅鍋齋公面前，將他一把攔腰抱起，像抱家裏的一個小孩兒，逗着他玩弄一把。
要知道，羅鍋齋公可不是他們的晚輩呢，甚至是她們的長輩。
她們這樣做至少是不禮貌吧，至少是冒犯尊長吧，不能沒有家法嗬！
還好，羅鍋齋公不同這些人計較，儘管這些人應該算是他的晚輩。羅鍋齋公樂得讓這些比自己小去許多年紀的晚輩們戲耍，成為他們快活的工具。
羅鍋齋公成了大家的活寶，也樂得跟大家同樂。
想來人生不過如此呢，得過且過，苦中作樂。
這樣看來，羅鍋齋公並不是一個只會被人戲弄的傻瓜。
羅鍋齋公從哪裏學到了風水技藝，什麼時候當起了風水師，這個問題一時半會也講不清楚。
風水這玩意兒可是一門學問呢，你以為叫風水師的人一個個都真的懂得風水八卦，那你就非得上當受騙不可。
這世間歷來就怪，掛羊頭賣狗肉的人不老少，掛牛頭賣豬肉的人也大有人在，你一定上過這些人的當。
就算你才步入社會，一不小心，也會吃這方面的虧。
羅鍋齋公的風水手藝那可是真功夫，正因為這樣，羅鍋齋公才能夠成為百里十鄉有名有望的風水師。
別以為隨便哪一個什麼人就可以請得動羅鍋齋公去看風水排八卦，這蝸牛的架子大着呢，人家說他鬼小神通大，不知道這樣說他是合適還是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