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7章 若賠,就是天價
張氏夫人話音漸漸沒了。
看向江秦的眼神里有些許愧疚之色,內雙的眼帘眨動了兩下,下意識又把目光移到別處。
只是短短几句話,江秦也已經明白了其中緣故。
難怪……
難怪只是短短几天的時間,這麼大的一筆單子就談成了。
他那天在樓外樓見了君莫問之後,就把酒樓里談話的內容,以及他自己對君莫問的看法,全部告知了母親。
就是怕母親不知道自己的意思,會背着自己大意做出什麼決定。
可母親,還是……
江秦看着母親閃躲的樣子,哪怕剛才張氏說的欲言又止,有些細節沒有道明,他的心中也是一片清明。
定然是那個君莫問見自己並無多少買賣意圖,就轉頭去從自己家人身上找空子鑽。
他是江家長子,也是當年跟在父親身邊最久,被父親一手帶出來的孩子。而兩個弟弟,則自小是養在母親和祖母膝下長大的,缺少大風大浪的歷練,多的是驕恣和散漫。
學做生意,也是半桶水,給了弟弟幾個鋪子,打理的卻都不盡人意,年底交上來的總賬總是江家所有分號鋪子裏,收支最差的。
縱然如此,兩個弟弟也得母親喜歡和偏愛,也很少因此事責備。
家裏對兩個弟弟的要求,也僅僅只是:不求大富大貴,金銀滿缽,只求不要惹是生非就好。
也正因如此,最小的弟弟江川才最不成器,喜歡和幾個所謂的朋友去梅艷樓與杭州四大名妓吟詩作對,風花雪月。
而梅艷樓,是杭州城裏最大的青樓。
因為之前從未做出出格事情,且江家也不缺那點逛青樓的銀子。
江川這嗜好,也就由得他去了。
沒想到,江川這一點喜好,卻被君莫問那個商人鑽了空子。
江川一向在家裏嬌生慣養,住的園子裏都是幾十個大小丫鬟伺候着,哪裏能去衙門吃苦坐牢去。
母親捨不得,祖母只會更捨不得。
所以……
恐怕在青樓事件出的第二日,就已經背着自己和君莫問簽下了契約。
要不是蘇州那邊的茶園,母親有多年沒去了,實在不熟悉那邊的茶園主管以及那邊鋪子的掌柜,想必也不願意驚動自己。不會趁着出城拜佛的契機,把事情和盤托出。
“江秦啊……”
看身邊的長子久久沒有說話,張氏目視的視線又落回到了江秦身上,美眸一瞬不瞬地望進他眼中,眼角眉梢都帶着和悅且歉疚的笑意,“你看,事情已經出了,木已成舟……你就是抱怨江川也好,還是說此事是母親辦的倉促也罷,那契書總歸是簽了,還是要按照契書準備茶葉才是。”
江秦不語,目光平靜地對上母親的視線。
“嗬。”張氏夫人有些綳不住了,乾笑出聲,下意識瞟了一眼遠遠跟在幾十步之外的丫鬟婆子們,然後又低聲道,“秦兒,此事你若真的要怪,那就怪我,你弟弟也不是有心的。何況,母親覺得那君老闆出手大方,每兩銀子的進價高出晉商和徽商不少,你若不喜歡君老闆,這筆買賣結束,日後不再合作便是。”
“母親,這君老闆實在高深莫測。”
江秦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一貫恭順的語氣里難得透着幾分嚴肅,“他一個從南詔國來的商人,我對他尚未有多少了解,他卻已經把咱們江家快琢磨透了。梅艷樓之事,到底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兒子沒有證據,不敢亂言。但因為小廝挨打,就以此事拿捏,圖謀生意,此等行跡也絕非君子所為。”
“這,是,其實母親也對那個君老闆有所不滿,可誰叫你弟弟出手傷人在先?此事,終究是咱們理虧。母親也是沒法子……”張氏夫人眼眉一垂,眉宇之間的歉疚更多了。
見狀,江秦也無法在多說什麼,主動轉過頭,看向正前方青翠蔥蘢,通向小西山的石板棧道,慢慢從胸腔吐出一口氣來:“母親,既然契書都簽了。一萬斤的雨前龍井不是小數目,兒子須要儘快出發去蘇州那邊一趟,就不能陪母親散心了。”
說完抬手作揖,對張氏夫人鄭重一拜。
也不等張氏夫人會不會開口說話,江秦行禮后就拂袖而去。
守在附近的那八個丫鬟婆子看江秦走來了,立馬把頭埋的更低。
跑虎寺後院,月洞門后。
一看到江秦快步從後院裏面出來了,守在門口的裴文立即上前,跟上主子的步伐,還不忘詢問:“剛才我一直跟的遠,沒怎麼聽見您和太太說了什麼。怎麼見您臉色如此差?”
江秦難得出言冷笑自嘲:“我三弟又給我在外生出事端,我的臉色能好得了?”
“怎麼了啊?”裴文還不理解。
江秦腳步放慢,側過頭,反問着他:“你不是在江川的僕從里也有兩個私交甚好的丫鬟?三少爺那邊出了事,竟沒一個知會你一聲的?”
“沒,沒啊,不對,三少爺出什麼事兒了?”裴文是真的一無所知。
江秦無奈嘆息,把剛才自己母親告知自己的事情簡要說了一遍。
裴文也曉得其中利害,念叨着契書里的重點:“奴才記得,好像若是不能按時交付,違約一方是要賠償單子交易數目的五倍啊!今年雨前龍井是三十兩銀子一斤,萬斤就是……三十萬兩銀子。若是賠償五倍……那不就一百五十萬兩銀子?”
江秦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神情死寂地點點頭:“不錯,若這單生意有什麼差錯,賠款乃是天價!”
幾乎能把大半個江家賠進去了!wenxueзч.
“那,咱們……”裴文有點慌神。
“事已至此,當然是全力做好。趕緊備馬,去蘇州茶園調配龍井茶,湊足萬斤。”
江秦步伐再次加快。
裴文趕緊跟上,很快就和江秦一起出了跑虎寺……
與此同時。
杭州,小西湖旁邊的一處柳園內。
徐近宸攬着身邊一位身着綉有雙鶴嬉戲圖銀底披風的窈窕女子,在園內散步。
長安快步走至他身邊,彎腰低聲:“主子妙計,江家那邊和您謀算的一樣,那江秦已經動身去了蘇州。算上來回日程,沒有八九天都趕不回來。”
“好,既然江秦如此繁忙,我這邊怎好歇着?”徐近宸轉過來,給躬身的屬下吩咐,“去吧,把花重金請來的秦淮河花魁十二娘帶到江川那邊,陪這位小公子好好耍耍,順便教會這小子抽福壽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