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家信
蔣詩眸色一頓,微笑着坐在她上午的位置,“妹妹精神恢復一些了?太好了,都怪姐姐疏忽,上午見到妹妹太喜悅,言辭過激,連累妹妹的神智被魘住,真是罪過,萬幸妹妹意志堅韌,不受靈邪蠱惑制攝,姐姐為妹妹高興。”
“詩姐姐,什麼是靈邪?還有我的侍衛水滸去哪裏了,我剛才夢見他生病了,我好像很多天沒有見過他了,往常我輕輕一喚他就出現在我左右的。”我咬着唇揚起腦袋,目光畏縮躲閃,懾於她的風采,不敢逼視。
“溪兒,姐姐為你擔心。”蔣詩淡淡一笑,以手支頤,杏眼波光流轉,朱唇輕啟,顧道,“你那叫水滸的侍衛武功強則強矣,就是為人太痴,尤其一個情字,痴情太過,則為溺惑,溺惑這種東西,害人害己……”
“呵呵,呵呵,溺惑……痴情,痴情,誰?”我歪起腦袋,愣愣道。
“當斷不斷,比如說這次,眾人目標是請妹妹過府,你二人寡不敵眾,以他的身手獨善其身應該不難,而他為妹妹繳械,甘願相隨,結果呢,二人相互制衡威脅,如此不智,是謂孤勇。”
我不說話了,埋下腦袋,低低的吟唱起隨性無律的調子。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
“妹妹,這件事情上姐姐是半個過來人,現在只有我們姐妹倆,有些話姐姐才方便多說兩句,別嫌姐姐羅嗦,字字肺腑,姐姐全是為了你好。”蔣詩嘆口氣,從袖中抽出那半封未盡家書,“還請妹妹儘快善始慎終,補齊後半段之後,姐姐馬上派人送你那侍衛回府。堂堂尚書令家的千金小姐,外出與姐妹小聚,總得和府上打好招呼不是,否則就太失禮了。不敢勞動妹妹費神,後半段,姐姐越俎代庖,妹妹筆錄便好。”
我笑嘻嘻的逐字寫下。
“妹妹辛苦了。姐姐言出必踐,水滸日落前必將回府。”蔣詩的臉上呈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小心的收好,有些遲疑的開口,“還有一件事情要告知於妹妹。水滸救駕心切,困獸之鬥,忠勇至極,我的人迫不得已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水滸負傷,萬幸傷勢不重。妹妹放寬心,姐姐有愧。已經下令徹查,一定會給妹妹一個交待。”
“水滸受傷?我不信。”我吮着指頭。含含糊糊道,“水滸絕對不會讓我受傷的。姐姐騙我。”
蔣詩儀態裊娜地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我。杏眼中流露出淡淡地哀傷和悲憫。過了許久方一字一頓地開口。嗓音慈寧極致。有若梵音。
“溪兒。姐姐不相信你真地瘋了。那東西雖然能夠蠱惑心智。但是既然妹妹身上也有。想必水大人已有防備。還有妹妹地人皮面具。可見下了深功夫保護妹妹。再說以我們姐妹地這種門第。幾人沒有幼服食毒藥以防不測。外人只會仰望表面地風光。又有幾人知曉內中險惡。”
“詩姐姐為什麼說我瘋了?我瘋了嗎?原來我瘋了……”我痴笑。
“也罷。不論妹妹神智是否清楚。今日姐姐推心置腹。有些緣由便說予妹妹明白。也不辜負姐妹地情分。”蔣詩纖瘦地脊背傲然挺立。目露肅殺之色。面無表情道。“皇上暴病。太子位不穩。表兄在外。誠王遠征。眼下京城惟有端王一枝獨大。端王按兵不。伺機而動。此時若和貴府結盟。則如虎添翼。京中大半盡在掌骨。釜底抽薪。姐姐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以上是於權勢。接下則因私情。我地兄長因你地兄長而痛苦掙扎。我地表兄為你而遠走他鄉。妹妹有罪。你們水家欠着我蔣家。我要討回來。其實姐姐是真心疼愛妹妹地。姐姐也捨不得勉強妹妹。妹妹要是實在想不通。就怪當初投錯了人家吧。好了。姐姐今日有感而。羅嗦了這麼久。妹妹一定累了。姐姐不打擾妹妹休息。改日再來看望妹妹。難得妹妹喜歡燕窩。姐姐也常用這個。我們姐妹投緣。連喜好也相近。明日早膳還為妹妹備燕窩粥。妹妹說可好?”
說完。蔣詩盈盈一笑。俯身親昵地拍拍我地手。也不待我回應。含笑轉身離去。
我置若罔聞。低着頭神思混沌。喃喃語。當蔣詩走到門口地時候。我忽然轉了轉眼珠子。扯着嘴角。朝她笑笑。“不用了。”
當夜,電閃雷鳴,風雨大作,漆黑中我鄭重地在床頭劃下深深一道。
三更,門扉輕響,一道灰影閃身而入,單膝跪地,垂道,“聖女大人召喚,屬下救駕來遲,萬死。”
“走。”我罩上圍兜,將頭臉隱在黑暗中,冷聲道。
屋外風雨交加,濕冷入骨,灰衣人在前開路,我緊跟其後,疾步穿行在大雨之中,周圍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走過之處皆是茫茫地屋舍院落,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火辣地痛,刺骨的冷,漸漸地歸於麻木,眯着眼睛僅憑最後的方向感,腳步越急迫,一顆心懸在高處,七上八下。
這裏是寧國府,離水府二里地而已,機不可失,一定要逃出去,我反覆在心裏說,十指狠狠握成拳,直到指甲刺破掌心,疼痛緩解了緊張,讓我覺得振奮。
我第一次嘗到了逃亡地滋味。
天邊劃過一道銀光,下一秒,只聽咖喳一聲巨響,一道驚雷從天而降,轟隆隆的在耳邊炸響,我心裏一突,腳步有些踉蹌,隱隱的感覺到哪裏不對頭,這一切太順了,雖然魔教之人各個一身機變,但是從張廚子留下標記到現在,只有半天工夫,此人如何取得鑰匙,還有囚室的外面為什麼無人看守?不對,鎮靜,鎮靜,一定要萬無一失。
又是一道閃電在天邊扯出一條長長的傷口,一瞬之間,身邊寒光大亮,我身體忽然狠狠一晃,藉著閃電,我真真切切的。
“夜來急雨,水小姐就這麼歸心似箭,不知着急回水府還是魔教,聖女大人?”枕頭的聲音裹挾在風雨之中清晰傳來,陰沉冰冷,雨水敲打在黑色的蓑衣上,好似金戈之音,一瀑雨簾從斗笠邊緣垂淌下,隔着細密的水珠,那雙狹長的眼中猙獰已現。
我面色慘白,如墜冰窟,全身難以持的抖。
將計就計,他們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