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路有餓死骨
那半條臘肉最終沒活過半天。
楊喜兒把她扔給劉氏，讓她弄了幾個臘肉野菜糊糊。
大夥太久沒沾葷了，不多時，就全吃光了，連帶着兩歲的小小也吃了半個。
楊喜兒沒吃，她實在吃不下這烏漆嘛黑的玩意。
趁着這空隙，她圍着村裡人的範圍轉了幾圈。
還好，大家狀態都還算正常。
只要不出大問題，這一村子人還是能保全的。
「巧了，楊氏，我正要找你。」沐柱子剛才轉了一圈都沒尋着人，心裏有點急。
事關全村的命，他也不廢話，直入正題。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咱以後是繼續走山路溪邊，還是走官道。」
山路溪邊吧，沒有流民，飲水食物也多，可意外也多。
要是遇到洪水泥石流的，一村人都要完。
可走官道吧，缺水缺食物，流民也多，稍有不慎，就會成為別人哄搶的對象。
楊喜兒有點意外他會找自己商量。
不過她也沒推辭，畢竟她還要完成那該死的強制性任務。
略一尋思，就提出了個折中的辦法。
「流民固然可怕，但可防。自然災害，只要遇到了，命就沒了。故，我建議走官道。」..
「把村裏的青壯年組織起來，一人一把尖刀，沒刀的就拿尖銳的竹子，把村裏的全部家當和老弱婦孺圍在裏頭，成一個圈。」
「至於水和食物，可以派幾個青壯年階段性進山補充，最多費點時間。」
條理清晰，頭頭是道。
楊喜兒站那，飽經風霜的臉竟一點不顯難看，甚至熠熠生輝。
沐柱子聽完，甚是激動。
他以前怎麼沒到這種兩全其美的辦法呢？
他按捺不住，直接喊來了全村人宣佈了這個消息。
沐柱子還是很有威望的，他這麼一說，村裡人哪有不應的，當即就開始收拾家當，準備下山。
沐青青那幾人有意反對，卻又怕被趕出村裡逃荒隊，嘟噥了幾句，倒也沒敢吭聲。
次日大早，全村人就下了山。
待他們真正踏入官道時，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被嚇到了。
人多，屍體更多。
楊喜兒作為一個現代人，哪裏見過這種場面。
一時間，不知作何感慨。
古人，當真是活命都需要用盡全力。
她別開眼，刻意沒去看那一具具只剩下骨架子的小小的身體。
「走吧，按照原來的計劃。」
楊喜兒和沐柱子兩人走在圈圈的前頭，村裡人在後面。
大家默默趕起路來，除了偶爾有小兒啼哭外，大家誰也沒敢說話。
待到正午，眾人實在是受不了了，這才尋了個破廟就地休息。
「娘，小小餓了，能不能……」劉氏吞吞吐吐的，沒敢把話說完。
她曉得自己有點得寸進尺，可……
沐小小窩在娘親的懷裏，眼珠子掛淚，餓得吃小手。
「拿去分了吧，給小小多吃點，其他人省點吃。」楊喜兒從包袱里拿出塊碎餅給了劉氏。
卻不料被沐小頭截了胡。
「娘，憑什麼？之前我也就忍了。可現在什麼情況，到處都是餓死的人，幹啥要給這金貴的東西賠錢貨吃。」
「還有嫂子，餓死也就算了，叫咱哥再娶個……」
「啊，娘，疼疼疼！」
他話沒說完，就被自家娘親狠狠揪住了耳朵。
「我說過，這種話，不允許再出現第二次。」
「就罰你今天不能吃碎餅。」
楊喜兒一把奪過碎餅遞給大頭夫妻，又把一個菜糊糊拿出來塞給沐小頭。
沐小頭見到手的碎餅成了菜糊糊，差點就炸了！
可當對上自己娘親吃人的眼神時，他又慫了。
娘變得奇奇怪怪的，還是暫時別惹她，不然可能連野菜糊糊都沒得吃。
他再也不是娘親的好兒子了。
沐小頭認識到這點后，就找了個角落，傷心地啃起野菜糊糊來。
「喲，嫂子，吃獨食呢？」沐青青在看到碎餅時，就坐不住了，當即擋在楊喜兒面前，高聲道。
「小姑，你瞎說什麼呢？這是娘心疼咱，給咱省下來的口糧。」沐大頭生怕自己娘親被欺負了，趕緊起身擋在前面。
楊喜兒還未說話，就又聽沐青青諷刺道：「我瞎說？這個時候還有碎餅吃，那都是大戶人家了。依我看吶，是大嫂私藏了不少好東西。」
最後三個字，她故意拔高了聲音。
她這一嚷嚷，吸引力全村人的注意力。
碎餅，她們也想吃。
很想很想。
楊喜兒本來不想搭理她的，可當她看到村裡人那些眼神時，就知道壞事了。
這世道，最不靠譜的就是人心。
哪怕她剛帶全村人逃出生天，可只要大家知道她還有不少糧食，就會逼她分，甚至是搶。
她眼神暗了暗，聲音也帶了幾分伶俐：「你敢賭嗎？如果我包袱里多於兩塊碎餅，我無償把所有糧食分給大家。」
「但若沒有，你發誓，這一路上，不會再來找茬。」
她實在是懶得搭理這個被寵壞的小姑子，但她也是強制任務里的一員，不能直接弄死。
「切，誰知道你有沒有藏起來。」沐青青沒腦子，但不傻。
楊喜兒當即把所有包袱都拿了過來，一一拆開。
除了一些衣服爛被，就只有十來個野菜糊糊餅和一小塊碎餅。
這些東西，家家戶戶的存量都差不多。
「收起你的自以為是，然後滾。」
她把包袱打開，主要是給村裡人看的。
果然，眾人見狀，眼裏的瘋狂和渴望逐漸消失。
午休的小插曲，讓楊喜兒對這個時代的災年認知更深。
她決定，無論後面她拿出什麼好東西，都要偽裝成野菜糊糊。
短暫的休息過後，一村子人又開始圍成圈趕路。
下午的情況倒是好了些，路上多半是像她們村這樣成群趕路的，路邊的屍體倒是少了些。
楊喜兒也就沒跟着沐柱子走在前頭。
也幸虧她沒在前頭，不然他們家還得折掉一個人。
約莫走了2小時。
劉氏忽然臉色一白，就要往地上栽去。
楊喜兒就在旁邊，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小頭，去喊你村長伯伯原地修整下，就說你嫂子有點不好。」
鑒於之前娘親的異常行為，沐小頭一聲沒吭，就乖乖喊人去了。
楊喜兒把小小扔給沐大頭，就讓劉氏就着包袱坐下。
她不是醫生，不會診斷，但也能大概猜出，劉氏這是中暑了。
上次救楊老太時，她買的是藥包，裏頭有不少常見藥物，這次倒是派上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