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主子，您還是先看看……
墨衡睜開眼，先盯着半朽的房樑上的蜘蛛網看了一會。
確認剛才的女子已經走遠，他這才緩緩坐起，用有些挑剔的視線將整個房間巡視了一番。
有生以來，他還從未見過如此破舊簡陋的地方。
不過奇怪的是，就是在這樣的地方，那一直深入腦髓、讓他恨不得剖開自己腦袋的痛楚卻有消退的跡象。
墨衡的眼神微暗，用手撫了撫額頭，站起身來。
緊接着，他俊美無雙的臉就是一黑。
因為隨着他站起的動作，剛才秦時月匆匆忙忙中並沒有完全系好的衣帶就散落開來，露出一大片結實健壯的肌膚，以及上面糊着的深綠色的奇怪玩意。
別問，問就是非常嫌棄，以及想打人。
墨衡強忍着心理上的不適感，選擇眼不見為凈地快速系好衣帶。
想要讓他親手去清理那些黏糊糊不知道是什麼的噁心玩意，那絕對不可能。
透過窗口看到外面的天色，應該已是傍晚時分。
也就是說，從自己突然發病，忍着劇痛衝出門漫無方向地亂闖一通，到現在已經快過去近一天的時間。
墨衡微微擰眉，這麼長的時間，或許京中已經亂成了一團，自己必須儘快趕回去才行。
只不過……
回想起在半睡半醒中聽見的那女子所說的話，墨衡的耳根情不自禁地染上了一抹紅暈。
就，從未見過如此不知廉恥的女子。
但怪就怪在，雖然心底對那女子的言行舉止萬分嫌棄，可是墨衡非常清楚地知道一點：自己其實並不討厭對方。
甚至，在對方的指尖輕輕劃過自己額頭的時候，他的心竟突然產生某種異樣的悸動，不僅不想阻止對方，甚至還希望她的動作能夠繼續下去。
這對於一貫厭惡同其別人、特別是異性接觸的墨衡來說，就相當離譜。
“主子，屬下來遲，請主子責罰。”
就在墨衡沉吟之時，一名全身黑衣的暗衛無聲無息地自房樑上飄落下來，恭敬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此乃何地？”
墨衡在床畔坐了下來，雖是家徒四壁的環境，所坐的也只是破舊的木板床，卻硬是被他坐出了君臨天下的威儀。
“這裏是距離京城二十里的山湖村。”
墨衡對這個地名毫無印象，冷着臉沉默片刻，他才再次開口。
“我的行蹤，可有其他人知道？”
語氣雖平和，但暗衛卻似乎聽出了其中蘊藏的殺氣，饒是經歷過無數刀山血海的人，也忍不住輕輕顫抖了一下。
“主子是昏迷在後山，山湖村中並沒有旁人看到，除了……這座宅院的主人。”
墨衡沉默不語。
暗衛被一股無形的威勢壓得抬不起頭，心裏越發忐忑不安，最後終於試探着開口。
“要不要屬下去……”
殺人滅口？
墨衡暼了暗衛一眼，眼神凌厲，如淬寒冰。
“多事。京城情況如何？”
暗衛立即把頭壓得更低了些：“主子失蹤以後，雖有傅大人等壓着，但還是有些傳言……”
墨衡冷哼：“總有些人不想安分……”
他站起身來，大步向門口走去，衣襟翻飛，頗有氣勢。
“回京。”
“主子且慢！”
暗衛懷着必死之心，滿臉悲壯地叫住了墨衡。
剛到達這裏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自家從來不苟言笑、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主子，臉上竟然被糊了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看上去就……非常搞笑，但是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還是拚命讓自己忍住，千萬不能露出一點破綻。
他深深地懷疑，一旦讓主子知道自己竟然看清了他現在的模樣，自己多半會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可惜天要絕他，主子竟然要頂着這副面容回京城，這下暗衛就算想裝看不見也不行了。
要真讓主子一路上毫無知覺地丟人現眼，恐怕到時候死的就不只是他這個小小的暗衛，而是全京城的人了。
死就死吧！
暗衛精瘦的身體裏，藏着一顆大義凜然的心。
面對墨衡詢問的視線，他帶着壯士一去不復返的心情，從屋子裏找到一面殘破的銅鏡，恭恭敬敬地用雙手遞到了墨衡的面前。
“主子，您還是先看看，您的臉……”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
墨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女子好大的狗膽，竟然敢在他的臉上畫上了這樣丑的東西。
勉強可以分辨是一個“月”字。
墨衡想起在半睡半醒中聽到那女子所說的什麼“標記”，這該不會就是她的名字吧？
墨衡磨了磨牙，很想立即帶着人出去興師問罪，不知怎的卻又改變了主意。
先收拾京城那些想要興風作浪的人要緊，至於這山湖村中的一個小小村姑……
哼，找她算賬的機會，還有的是。
墨衡陰沉着臉不說話，但乖覺的暗衛早就已經自發行動起來。
他從院子裏的井中打起了一桶水，又取出乾淨的毛巾在水中擰了擰，重又來到墨衡的面前跪下。
“主子，請讓屬下為您凈面。”
墨衡微一點頭。
暗衛急忙拿起濕毛巾，用輕柔的力道開始擦拭起墨衡臉上的那些黏糊糊的草泥。
全程寂靜。
暗衛一邊擦拭，一邊在心裏感嘆：敢在主子的臉上留下這種痕迹的人，當真是個勇士。只是這位勇士的行為，卻連累了他這個可憐的小暗衛。
偷瞥一眼主子那暗沉如如鍋底的臉色，暗衛覺得自己多半已經小命不保。
至於墨衡……墨衡在想什麼，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揣測。
暗衛總算膽戰心驚地把墨衡的臉擦拭乾凈，再次捧起銅鏡讓主子過目。
墨衡朝鏡中的自己瞥了一眼，心裏總算不再那麼堵了。
他一言不發地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然而才走出幾步的距離，就感到腦海中那已經平息下去的疼痛，再次猶如潮水般的沸騰起來。
墨衡轉過身，朝着室內掃視一眼，視線最後落在了床頭的那顆晶核上。
他走回床邊，伸手拿起晶核。
甫一入手，墨衡就敏銳地感覺到腦海中的刺痛正在逐漸平息。
他微一挑眉，更仔細地打量起了手上的晶核。
透明無色，大如鴿卵，內無雜質。
竟是他從未見過的寶石品種。
一個家徒四壁的村姑，手上怎會有如此珍貴的寶石，而且就如此隨意地放在床頭？
懷疑自己此次病發能夠如此快速地恢復神志，就有手中這顆寶石的功勞，墨衡毫不客氣地將晶核收入了懷中。
想了想，他又解下腰間的玉佩放在床上，這才帶着暗衛向外走去。
“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