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每次遇到意外，都跟你有關
那是一個天氣陰沉的下午，空氣中飄着細密的雨絲。
一輛警車停在街角，旁邊的電線杆上靠着一個年輕姑娘。她大約二十多歲的樣子，長了一對顧盼生姿的桃花眼，棕色的捲髮在雨絲中懨懨地塌落着。
路上的行人鮮少見到這樣漂亮的亞洲面孔，再加上一旁持續悠長的警笛聲，難免浮想聯翩，紛紛探頭張望。
程楚陽也沒想到自己只是來a國出個差，竟然能目睹一起搶劫案，直到現在她的心還懸在嗓子眼。
一隻修長白嫩的手緊緊抓着衣服，暴露了她的緊張與恐懼。和她一起出門的實習生小姑娘哆嗦着抓着她的胳膊，一雙大眼裏蓄滿了淚。
沒多久，警察從巷子裏押出了兩個人，像是嫌疑犯。
“我需要找我的律師和助理來維護我的權益。”警察和嫌疑犯的身後，還跟着一個怒意滔天的男子，聽語氣，似乎是受害者。
等那人一走近，程楚陽只覺得提到嗓子眼的心臟似乎又往上竄了幾步，差點要跳出來。
除了沒預料到在a國碰上搶劫案，程楚陽更是沒想到，她和邱天朗的再一次碰面是在這樣的場合。
“小姐，是這幾個人嗎？”還沒等她想好如何處理眼前的局面，警察就率先跟她說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邱天朗聞聲停住了腳步，發現警車旁有個女人。等他再定睛一看，原來就不太高興的臉上更添幾分陰沉。
程楚陽這才注意到，搶劫犯把邱天朗的臉打出了一塊淤青，嘴角隱隱可見血跡。襯衫上面的扣子消失了幾顆，露出緊實的胸肌，如果不是場面不對，此刻的邱天朗甚至說是有些香艷呢。
注意到女人打量的眼光，邱天朗的眉頭立刻皺成了一個鋒利的“川”字。
“程小姐，你怎麼在這裏？”邱天朗突然用英文發問。
程楚陽聽出了一絲陰陽怪氣，但她也不生氣，還戴上了她那用於一切社交場合的假笑：“我來這裏出差，您沒事兒吧？”
邱天朗沒回答，滿臉寫着“你自己不會看？”
“這位小姐，請問是你報的警嗎？方便和我們回警局一趟聊一下具體發了什麼嗎？”及時打斷了他們的“交鋒”。
程楚陽其實很不想去，人生地不熟的，她懶得趟渾水。再加上這件事還和邱天朗有關，搞得現在挺尷尬的。她無論作不作證，最後邱天朗的律師肯定都能解決問題。
“走吧，去說說。”邱天朗看出了她的遲疑，擺明了非要把渾水往她這兒倒。她不想得罪這位總裁，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了。
警局就在不遠處，走幾分鐘就到了。
程楚陽跟警察交代完了事情經過，坐了一會兒，見邱天朗的律師正在和警方交涉，她不想再等下去，焦急地問：“請問我可以離開了嗎？”
警察道：“可以的女士，謝謝您今天及時報警，避免了這位先生的財產損失。”
此時，這位免遭損失的先生終於從椅子上起身，走到了程楚陽面前，板着張一本正經的臉。
“謝謝你今天的見義勇為，他們想要搶走的手提電腦里有重要資料，”他象徵性地表達自己的感謝，頓了一下又開口說道，“我發現，每次遇到這種去警局的意外，都跟你有關。”
程楚陽就知道他嘴裏肯定說不出什麼好話。
“不過我還是希望下次別有這種意外了。”邱天朗接著說道，言下之意，希望少碰上她和這些倒霉事兒。
一年沒見，邱天朗變得比之前喜怒無常多了。不過程楚陽卻是成熟了不少，應付這樣任性的上位者，她變得更遊刃有餘了。
程楚陽毫無惱意，也沒有因此而羞愧，仍舊是笑眯眯地說道：“不客氣的邱總，能幫上您真是太好了。”那副神情，彷彿由衷地為邱天朗的幸運而感到高興。
邱天朗看着對方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臉色更差了。
實習生小藝看看程楚陽，再看看邱天朗，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問了句：“楚陽姐，咱們還回酒店嗎？”
這話恰好被邱天朗的秘書賈士亭聽到，他瞥了一眼老闆，試圖找一些暗示，然後老闆卻低下頭假裝看手機。
“程小姐，外面天黑了，要不我們送你們吧。”賈士亭一邊說著，一邊觀察邱天朗的反應。終於，老闆捨得抬起高貴的眼皮，富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賈士亭得到鼓勵後繼續勸道：“a國的治安似乎不怎麼樣，搶匪在大街上就敢行兇，你們兩個女孩子，實在是危險。”
程楚陽剛想開口說“我們可以打車”，邱天朗在她開口之前打斷了她：“走吧，別拒絕了。一段路而已，就當是感謝你幫了我們。我不會纏着你的，放心吧。”
最後一句話說得很重，程楚陽有點無語，此刻再拒絕，倒像是她自作多情一樣。
邱天朗來a國沒有帶司機，賈士亭為他租了一輛賓利代步用。
四人上車后，車內沉默了幾分鐘，賈士亭想活躍一下氛圍，便問小藝：“你們住哪裏？”
“花園酒店。”小藝答。
賈士亭驚道：“這麼巧，我們也住那裏。”說著偷偷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後面兩人。
後座的兩個人各自望向窗外，一言不發。
邱天朗左手靠窗拖着下巴，假裝看向車外的風景。
一年沒見，程楚陽變化了挺多，一頭黑亮的長直發剪短了，還燙了卷，相比之前添了幾分嬌俏嫵媚。
她這一年都幹了些什麼？邱天朗忍不住心想，轉而又唾棄自己，說好的不再糾纏呢。
程楚陽也覺得渾身不自在，儘管與對方中間隔了一段距離，還是想再往右挪一下，似乎貼着車門更讓她有安全感。
誰知，自己的裙子被對方壓住了。她不着痕迹地扯了幾次都沒能抽出來。終於有一次動靜太大，邱天朗有了反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不好意思，壓到裙子了，”程楚陽輕聲說，飛速將被壓住的布料抽了回去，疊在腿上，不自在地扭了頭繼續看窗外的風景。
邱天朗瞧見了對方臉上的紅暈。
他的膝蓋處還殘留着布料摩擦皮膚的觸感，心臟不自覺地加快跳動的步伐。
車廂里安靜了許久，每個人都若有所思，連微風拍打窗戶的聲音都如此清晰。
程楚陽雙手交疊端坐着，生怕汽車行進過程中不小心碰到旁邊那人兒。她的頭一直保持着左轉看風景的姿勢，其實早就酸了。
平日裏巧舌如簧、八面玲瓏的兩個人，此刻都緘默無聲。他們之間有難以言說的齟齬，更有一年光陰的橫亘，他們像兩個任性的孩子，用沉默抵禦一切。
回到酒店后，賈士亭把老闆送到房間，交代了明天的行程，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沒想到在這裏遇到程小姐，真意外。”
邱天朗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找機會要不要請她們一起吃個飯？我去安排。”賈士亭試探問道。
邱天朗淡淡地說了句：“不用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看會兒報告。”
等賈士亭走後，他隨手扯了領帶，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回想着今天發生的一切。
遭遇搶劫、遇到程楚陽、去警局、和她一起回酒店，每一件聽起來都很離奇，但是又真實地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