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去撿不被定義的垃圾
蘇市的六月熱氣難消，道路兩旁隨處可見的梧桐樹多大都遮不住細碎的太陽光。
走十步出半身汗，衣服上能擰出水來，市民恨不得鑽在冰櫃裏消暑，待一個夏天也行，凍死也行。
天氣預報預熱了好幾天的暴雨遲遲不肯下，蘇市人民吐槽。
【大哥你氣氛烘托到這裏了，說不下就不下了？我真的是拴q了】
全國都在下雨，遙遠的青市在暴雨中成了水上威尼斯。
青市人民蹚着過河，不過好歹是消了一身的煩躁。
蘇市附中，綜合樓二樓樓梯口的教室里，風扇吹得吱吱作響，學生手上的扇子也不帶停的。
“卧槽了，這天氣要我半條命，學校不安個空調是不是瞧不起我們？”
“等着吧，等我們畢業了指定得安，就咱們學校這尿性估計還得一兩年呢！”
“你還別說，你這話真靠譜。”
周三最後一節自習課上說小話的人還真不少。
於垚轉過食指關節敲了敲為霜的桌子，一本正經問：“江同學，明天就高考了，你有什麼想對高三考生說的嗎？”
江為霜頭視線盯着英語完形填空，右手轉筆，左手撐着腦袋，額前的碎發被她薅在後面，好在髮際線優越沒有負擔。
她還未開口，同桌聞野同學清了清嗓子插話。
“高考對於我來說是一件人生大事，在來臨之前我有點緊張，但是我相信高三的學子一定會賽出水平賽出風格，相信自己，一定行。”
教室里只有聞同學激昂澎湃的聲音，剛才議論裝修的幾個人早就偃旗息鼓了。
窗外突如其來的眼神彷彿製冰機，瞬間整個教室都涼快了。
徐瑞寧板著臉，眉頭都快夾死蚊子，氣沉丹田，“聞野你給我滾出來。”
“嗻！”聞野起身凳子拖出刺耳的聲音。
江為霜低着頭，手中的筆呼啦啦地轉沒有停過。
走廊里是徐瑞寧呵斥的聲音，恨鐵不成鋼。
“人家高三考試和你有什麼關係？不知道的以為你上戰場呢？你那英語單詞背了嗎？語法抄了嗎？你看看上周英語周測，我剁一腳上答題卡不比你厲害？”
罵聲此起彼伏，讓炎熱的六月徹底瘋狂。
教室里的風扇伴隨着嘲笑，幸好下課鈴及時，不然江為霜高低破防了。
接受了老徐的批評后依舊如山不動搖的聞同學嬉皮笑臉回到教室，他手上拿着扇子扇掉老徐帶給他的壓力，繼續採訪江為霜。
“為霜你還沒說你對高三學子想說什麼呢？就是之前幫你搬水的大學霸。”
為霜將英語卷子捲成話筒舉起來。
“我覺得蘇市下雨才是目前我們關心的大事。”
再不下雨真熱化了。
奈何老天施壓，就是不下雨，等的人心情越發糟糕。
一直到高考結束那個下午，這場雨才來。
出了考場同學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真好，這場考試順便把自己洗洗算了。
江為霜站在書店門口躲雨，路過電瓶車濺了她一褲腿泥，連一句抱歉都沒有，應該是雨水糊住了臉，眼睛都瞎了，她這樣想着。
於垚買好了書出來遞給為霜看。
《霸道哥哥和他的小甜妹》。
“你都開始好這口了？”
為霜翻了兩頁，插圖挺好看，其他的文字，她看着頭痛，比文字還煩人。
“生活有點兒苦，吃點甜的墊肚子。”
於垚生的一張娃娃臉，偏偏是個高個子，瘦得跟營養不良一樣，奈何一飯，頓頓不落下。這樣的生活還說苦，讓她這個撿垃圾的怎麼活。
雨漸漸小了，路上的樹被重新刷洗了一遍，綠的發慌，水流咕嚕咕嚕流進下水道。
空洞的聲音令江為霜打了個冷顫，恍惚間想起了之前那場暴雨，久久揮之不去。
同於垚分別後，為霜撐傘走回家，雨水打濕了肩膀，所到之處是蘇市的瓦片房。
小巷子裏停着自行車，水流還沒有完全褪去，江為霜的白鞋蹚着水過去的。
屋子裏靜悄悄的，小姨應該還沒有下班，手機上一條接着一條消息。
一夜暴富（3）
【聞野是帥哥：高考結束了，今天這場雨，估計他們自己都哭了吧。】
【愚美人：哈哈哈，你好損，明年我們高考下冰雹。】
【雨相：你們兩個好像大傻逼。】
【愚美人：我靠了，我看着一帥哥，給你們看看，絕絕子。】
叮咚又是一個消息。
視頻標題刺地寫着，“高考後我的理想暑假。”
採訪地點是明晃晃的京都師大附中，與蘇市相比，京都的大太陽好像在預示着好成績。
新鮮出爐的考生臉上洋溢着各種顏色的表情。
記者話筒遞過去，“同學你覺得你考得怎麼樣？”
幾個同學蜂擁而上，臉上沒有絲毫憂傷，甚至爭先恐後。
“明天就去工地搬磚，我為祖國添磚加瓦，我為祖國建設高樓大廈。”
還有幾個接話，“清華沒什麼問題，實在不行北大吧。”
清華同方，北大青鳥總要上一個吧。
魚貫而出的考生中攝像頭捕捉到一抹好看的身影，鶴立雞群，就連身後的樹木都成了他的補光燈。
很明顯話筒遞在他那裏的時候，記者都興奮了，“小帥哥，你覺得你考得怎麼樣？”
旁邊應該是有人叫他，他側着腦袋，下頜線懟在了鏡頭上，小小年紀，持帥行兇，衝著鏡頭外喊了一聲，“等一下能死啊。”
“為霜。”小姨不知道何時回來的。
江為霜按了鎖屏，椅子轉了個圈，扯出一抹微笑，“怎麼啦，小姨？”
為霜是個實打實的美人，鵝蛋臉，桃花眼，唇紅齒白，眼睛一彎便是人畜無害。再看一眼，都是聰明勁兒。
“見鬼了？”江秋月將包掛在衣架上，靠在門口問她，“吃飯了嗎？”
“吃了麻辣燙。”
南方的麻辣燙不如北方的重口，她一開始吃不慣，後來竟然覺得也不錯。
“麻辣燙比我做的飯都香？”
“當然。”江為霜拉長了聲音，“比不上了。但是我知道今天晚上你有聚會，所以提前吃了飯，怕你辛苦。”
大美女長了一張能說會道的嘴，花言巧語坑蒙拐騙。
“我謝謝你。”江秋月回了房間，為霜悄悄望了一眼客廳，關了門又打開手機。
視頻卡在精緻的下頜線的地方，她點了三角形的按鈕，男生回頭對着鏡頭，眼睛打了個轉。
“我呀，我暑假去撿垃圾，攢復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