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循環 (7)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循環 (7)

而在現在,又有什麼東西挖掘並盜竊了他的屍骸,也在某種意義上說明了這位二十六年的死者依舊在干涉着現在這一件撲朔迷離的案件。

很顯然卡莎當時是在套話。

而神父的回答似乎是這樣的——“這句話那位警官也問過,不過除了禮拜天有幾個熟人會來之外,沒有陌生人會來這裏。”

“我就這樣挨個詢問,但沒有,一個也沒有,從來沒有任何人。”

“而且……”克勞利的嘴角微微咧開,“他哭得很假。”

“即便他說的是真的,也並不與我前行的方向矛盾,湖中的祂害死了我的長子,那麼我出於私慾也好,出於大義也罷,我都必須嘗試把祂剷除掉。”

“而我當時並未完全相信他,之所以答應他放手,並非相信了他的說辭。”

“我確實想要放棄了,即便心裏再怎麼抵抗,再怎麼堅持,依舊無法到底真相揭曉的拂曉之刻……”

“即便再怎麼咬牙堅持,我心靈的枯萎,我身體的疲憊,無時無刻勸說著我放下,勸說著我放手。”

“讓我放手的,其實不是他,不是我的次子斐德諾·克勞利,不是他的說辭,不是他們的勸說和影響,也並非是我身心的勞累,而是他……我已逝去的長子。”

“有的時候,在夢與現實的邊界上,我能夠看見到,他坐床旁的椅子上,而我躺在床上,時間就這樣停止了流逝,凝固着,但窗外不斷飄灑的雨水告訴着我時間依舊流逝,零零碎碎的記憶拼湊起來的話語如同拼圖,總是在這刻合為一體。”

“而我也能夠聽到,他望着我的方向,望着躺在床上,背對着他的我的身影。”

“不斷勸說著我放手,他已經死了,而我,不應該,也不值得去為一個消亡之人,去堅定放棄未來的曙光,而遲疑留步在過往的黑夜。”

“而他告訴我,我不值得以透支未來壽命的代價來做這些,不值得把更具價值的時間和生命用在亡者身上,所有的這些一去不返,在歷史的盡頭燃燒殆盡。”

“不應當,也不值得。”.

“我想要回應着他,向他述說著我的傷痛和懷念,但我做不到,張開嘴巴,卻發不出聲音,嘗試轉身,卻無從着力,全身彷彿沒有骨架的海綿,所能做的終究只是看着,看着他,坐在一米外的凳子,一米,這是我永遠無法觸及的距離。”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我看起來跟着了魔一樣,獨身一人的時候,總是喃喃着那無法被常人所理解的言語,去尋求着那無人能夠理解的真相。”

“我瘋了嗎?有的時候,我也會這樣去質疑着自我。”

“所有的人都接受了我長子的死,都認為他的死,一場是‘意外",我的工友也罷,我的親屬也罷,都是如此。”

“而唯一還在苦苦掙扎,堅持着去探求真相的我,被他們認為是接受不了長子的死,走火入了魔。”

“我是走火入魔了嗎?面對他們的安慰和開解,我質疑了。”

“所有的人都沒有看見所謂的‘朋友",或許我的長子,就是獨身一人前往弗萊恩湖,然後橫遭不測,最後不幸逝世。”

“真相就是這樣,他們如此說道。”

“放手吧,他們如此勸說。”

“而我,終究是無言以對。”

“但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我的調查沒有任何進展,而他們的勸說日益加長。”

“但我還是沒有放手,還是沒有放棄去探求所謂的‘真相"。”

“或許我真的走火入魔了。”

他的眼中折射着燈光,而光下的眼眸之中,或許只有惆悵和無助。

“我麻木了,卻沒有放手,就像死人不會展開握緊的拳頭,我也一樣。”

“我依舊去探查着被他們認為並‘不存在"的真相,把我的光陰和精力,繼續浪費在‘沒有意義"的探求之中。”

“那時候,我是住在卡斯里安府的傭人樓的房間裏,每個一兩周才回一趟那幢公寓,去見見自己的兩位孩子。”

“但一個月,或許是兩個月後,我一直都沒有回去……也許是逃避什麼,也許是害怕什麼,我一直都沒有回去。”

“直到我收到那封信,那封來自我次子的信。”

“他請求我在禮拜天回去一趟,而他,要跟我述說‘真相",被他隱瞞的‘真相"。”

“我沒有理由不回去,就這樣,我在禮拜天那天申請了請假,回去見我的次子。”

“來到公寓,來到房門前,我忐忑不安地敲了敲門,而我的次子,斐德諾·克勞利給我開了門。”

“我跟他寒暄着,畢竟也是許久不見,他看上去有些變化,少了些稚嫩,多了些成熟。”

“人終究是會變的,我也好,他也好,都在被時間改變着。”

“他將我請進了那間不大的客廳。”

“而他卻流着兩行清淚,說是為了一件事,向我祈求道歉。”

“道歉?我不理解他在說些什麼,他有什麼事情要向我道歉,我的內心逐漸感到許些不安。”

“他如此告訴我——‘其實在那一天,真實的經過是這樣子的,那天天氣有些熱,人也有些煩躁,哥哥他跟我因為一些無聊的原因吵了架,最後他拿起來釣竿,背上了包,打算離開房子出去冷靜一下,他是一個人出去釣魚的",說完話后,他沉默了一會。”

“而我也沉默不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的話語……我完全無法理解。”

“不對,應該說是我壓根不想去理解。”

“但時間很充足,我最終還是理解了。”

“如果這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並不存在着這麼一位朋友,我的長子確實是獨身一人前往了弗萊恩湖,然後溺斃在了那裏,而我之前的所作所為——全部都沒有意義。”

“去找一個不存在的人,這是不可能之事。”

“隨後我理解了,我被騙了,所有人都被騙了。”

“但即便如此,我並沒有憤怒,對於這一份‘真實",我的內心只有悵然若失,以及那一絲釋然。”

“隨後我才失魂落魄地質問他,為什麼要說謊?”

“他哭着告訴我,因為害怕,他害怕自己被人責怪,害怕自己被人指責間接殺害了自己的親兄弟。”

“所以他說謊了。”

而亞諾在沉默一會後,如此說道:

“雖然外頭還在下雨,但我們待會或許得率先去調查里奧的死源地。”

他接着拿起死亡司南,鬆開夾住的衣服,轉而將夾起維克多·洛貝圖斯送給福克斯的吊墜之時,丁白曙止住了他:

“等等,我有一個問題。”

“怎麼了?”

“先前福克斯是這樣說過的吧——那塊吊墜當年被維克多的隨身佩戴,似乎是他父母的遺留物,後來贈送給了福克斯,而福克斯也好像是一直都有帶着。”

“而我要問的問題就是,福克斯的常年佩戴會影響到死亡司南的作用嗎?”

亞諾搖頭說道:

“好問題,但你並非第一個想過這個問題的人,組織很早就有做過相關的實驗,某個調查員有一塊祖傳的護身符,他的祖父和父親都一直隨身佩戴着這一塊護身符,那麼這一塊護身符作為導向媒介的時候,指針會指向他父親的死源地還是祖父的死源地?”

“答案取決於使用司南之人,使用者想要尋覓誰的死源地,指針就會導向誰的死源地。”

對於這份答覆,丁白曙不再開口,專註盯着死亡司南。

“好,開始了。”

在金屬夾夾住吊墜鏈鎖的那一刻,指針立即偏移,而運行的軌跡如前兩回一樣,都自北向西移動,隨即在擺動之下定格在那個方位上。

面對指針的朝向,霍華德也不知該如何表述自己內心那凝成一團的繁雜心情,想了半天,才從口中擠出來這麼一句話:

“真是有些離譜……”

而其餘人沒有理會他的話語,要麼還在愕然之內,要麼已經陷入冥思之中。

指針的朝向也沒必要抬頭確認了,因為它的指向正和上一回一樣,丁白曙注意到就連度數也基本一致,而這也就說明裡奧·卡斯里安和維克多·洛貝圖斯是死在了方位,間接說明他們是死在了一塊。

為什麼?

在場之人全都理解不了。

疑惑叢生,但無人能給予解答。

“嗯,我來找找福克斯的死源地試試,”亞諾握起懷錶,手臂伸展並垂落於桌面,以便他人觀察,而指針確實動了起來,回到了最初的方位,不再動彈,很顯然福克斯並沒有死,指針在回歸到原位后永遠不會動起來。

“嘖,真是讓人摸不清頭腦,來吧,再讓我們看看維克多的死源地。”

指針又從北部偏折向西偏南的方位,與之前並無差異。

“看來事實確實如此,真是一言難盡,我們現在就出發先去檢查一下維克多和里奧的死源地?”

“我沒意見。”霍華德回話道,說到底他也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

“我也是。”卡莎收拾起筆記,接着站立起來,已然準備好出發。

而梅森倒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我得留在這裏監聽宅邸,所以不能同去了,傘的話外頭傘架里有不少,手提箱我可以替你們保管,畢竟外頭下雨不太方便。”

而韋德也在沉默之中站了起來,顯然他那凝重的神情來看他顯然還在想些什麼。

而丁白曙也站起來對着亞諾說道:

“啊,我還有些問題想問福克斯,進一步調查九年前勒克文想要傳達下來的信息。所以我和福斯尼爾先生一同留在卡斯里安府,這一點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樣效率最高。”

亞諾邊拿起死亡司南和手提箱,邊答道,而他正想轉過身的時候,丁白曙再度說道:

“當然,在你們出發之前,還有件事需要你們做。”

“雖然神父並非超凡者,但並不意味着他不能涉足超凡,而約翰·頓克也似乎是如此,荊棘之血沒有反應,但他們都不太簡單,神父被人謀殺不是巧合,而頓克認為圖紙是黑色,目前看來也不像意外。”

“所以我的建議是用手銬先把頓克管家銬起來,當然如果有什麼能夠限制超凡力量的手段,那我還是建議用一用,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局",而在此時此刻,我們都是‘局中人",為了應對這個局,我們必須搶先下手,去做些超脫幕後之人意料的事情來干涉他們的行動,司南是一處破局之處,而九年前勒克文留下的線索也是一處破局之處。”

“不錯,我贊同你的觀點,順帶提醒一句,我們手提箱裏的手銬也屬於虛妄之物,而它的力量源於某位司燭,簡單來說能夠在一定上的削弱和限制超凡之術的施展,既然你這麼說,那麼確實很有必要暫時約束一下管家的行動了。”

於是時間接着流逝。

亞諾一行人離開了宅邸,霍華德、卡莎、和韋德的手提箱是留在了放棺材的那個房間裏,不過亞諾的手提箱裏由於還裝有“虛影之劍”,所以需要隨身提着。

當然他們在離開之前先把管家給拷上了,雖然這個過程管家大喊冤枉,不過倒也沒有進行無意義的掙扎,任由亞諾一行人將之拷上,對於頓克的“正常表現”,他們接着多叫了一位警員在外頭監督。

而回到放棺材的房間,現在裏面只剩下三人。

剛剛坐下的福克斯望向窗外的朦朧窗景,然後對着對面坐着的丁白曙和梅森說道:

“所以……那幾位閣下在這雨天出門是為了什麼?”

“恕我直言,無可奉告。”丁白曙平靜地回答道。

他接着直入正題:

“廢話無須多說,我開門見山地問吧,九年前,卡斯里安府還有發生什麼事情嗎?尤其是那次裝修前後的事。”

“額……雖然我在外頭等待的時候也想了不少關於過去的往事,但你這麼問,我一時半還真回答不上來。”

“沒關係,直到他們回來之前,我們還有很充足的時間。”丁白曙答道。

“九年前……”

噼啪雨聲從窗口透入進來,侵染着房間,傳入三人耳中,福克斯則是繃著一張僵硬的臉,凝目思索,無暇顧及這無關緊要之物。

“九年前……”

雨聲並無消停之意,而福克斯的面容也同樣沒有舒展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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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秘邊界的探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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