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活着的人好好活着

一樓的拍賣會進行的如火如荼，誰也沒有發現，二樓剛剛發生了一場什麼樣的鬧劇。

正站在方台上，認真介紹第三件拍品的姬子伊，眼角的餘光，忽然瞥到了剛從樓梯走下來的寒玖璃，眸光瞬間變得凝固。

寒玖璃怎麼會出現在樓外樓？

然而，他還沒顧得上細想，便又看到了寒玖璃的身邊，站着一襲白色男裝的公子，兩人手牽着手，款步朝着雅座而去。

從樓梯口到雅座的距離並不遠，但是兩人卻走走停停，時不時的低聲耳語幾句，彷彿有說不完的話，舉止動作也像是剛剛成親的夫妻一般親密。

若是旁人看到這一幕，定會認為寒玖璃有龍陽之好。但是，姬子伊卻沒有往這方面想。

因為，以他對寒玖璃的了解，能被寒玖璃如此溫柔對待的，除了冷月婉，絕對沒有其他人。

所以，寒玖璃身邊的白衣公子，是冷月婉？

正想着，白衣公子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後有人的注視，回眸，向後淡淡的掃了一眼。

面若桃花，眉目如畫的一張臉，不是冷月婉，又還能是何人？

雖然他剛剛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真正看清了冷月婉的容貌之後，身體還是情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手中拿着的拍品都差點因此而掉落。

姬子伊身後的一個婢女，發現了姬子伊的異樣，立刻上前一步，關心詢問:「公子，您臉色不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姬子伊回過神，這才驚覺自己的後背已經濕透了，將拍品遞給婢女，沉聲道:「讓凌風過來介紹。」

說罷，頂着眾人的疑惑之聲，急沖沖的上了二樓。

二樓的包廂內。

樓晏正靠在窗戶邊，怔怔出神，歷來凜冽的眼眸，此刻卻寫滿了失落和無奈。

他以為，小丫頭願意收下他的禮物，他們就已經是朋友了。卻不想，小丫頭為了避嫌，竟然連他的包廂都不願意用。

他到底還要怎麼做，才能讓小丫頭看到他的心呢？

此時的樓么么已經摘下了面具，正坐在桌案邊，吃着樓晏為冷月婉精心準備的點心。

所謂兄妹情深，哪怕樓晏戴着面具，渾身上下都籠罩在黑袍之中，樓么么還是察覺到了樓晏的不對勁。

這是被未來的大舅哥駁了面子，所以，不開心了嗎？

還是……害怕未來的大舅哥會從中作梗，阻礙有情人終成眷屬？

也不怪自家哥哥會如此焦慮，實在是萬年鐵樹開花，沒什麼經驗，自然就只能一個人胡思亂想了。

每到這種時候，就能體現出她的重要性了，討好未來的大舅哥，她或許不行，但是，安慰自家哥哥，她非常擅長。

想到這裏，樓么么擦了擦嘴角的點心屑，輕聲道:「哥，我雖然沒見過月姑娘，但是剛剛，我看到月公子處處維護月姑娘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兄妹的感情一定很好。Z.br>

既如此，你想娶月公子的妹妹，月公子對你不客氣一些，也是正常的。就比如……我是說比如，比如我要嫁給月公子，你一定也覺得月公子怎麼看都不順眼，對不對？」

樓晏回過神，走到樓么么的身邊坐下，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的戳了戳樓么么的頭:「你一個大姑娘，張口閉口不是娶就是嫁，害不害臊？」

「我害什麼臊？你是我哥，難不成你還能笑話我？」樓么么揚起了下巴，一臉的傲嬌。

看着樓么么臉上的笑容，樓晏的心情好了不少，就連眼底的眸光也變得柔和了幾分:「自然不會。」

正在此時，姬子伊忽然闖進了包廂，扯着嗓子喊道:「主上，我剛剛看到……」

「子伊！」樓晏打斷了姬子伊的話，隨即對着樓么么說道，「么么，你先出去，我和子伊有事情要談。」

看到一貫沉穩的姬子伊，現在卻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樓么么立刻意識到他們要說的事情很重要，便也沒有矯情，戴上面具，徑直走出了包廂。

房門剛剛合住，姬子伊便迫不及待的繼續說道，「我剛剛在樓下看到了冷月婉和寒玖璃！」

樓晏早就料到姬子伊想說什麼，所以聽到他的話，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我說，我剛剛在樓下看到了冷月婉和寒玖璃！」姬子伊很不滿意樓晏的回答，加重了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樓晏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你知道？！」姬子伊看着樓晏，驚怒交加，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了。

「喝茶嗎？」樓晏拿起茶杯擺在了自己的面前，提起茶壺將其倒滿。

姬子伊哪裏有心情喝茶，走到樓晏的對面坐下，皺着眉頭問道:「他們兩個為什麼會來樓外樓？」

樓晏聞言，並沒有急着回答，而是將茶杯推到了姬子伊的面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這才緩緩說道:「樓外樓做的是天下人的生意，不管是一幫之主，還是官家公子、江洋大盜、皇親國戚，我們都接待，他們兩個為什麼不能來？」

「……」姬子伊一噎，「可是，你明明知道我與他們兩個有仇。」

「有仇又怎樣？你去看看樓下的那些客人，我保證每十個人裏面，就有兩個人之間是有仇的，但是他們此時還不一樣相安無事的坐在那裏？」樓晏抬眸看他，勸道，「子伊，你已經不是修羅殿的殺手了，你現在的身份是我樓外樓的護法。修羅殿已經不復存在，以前的那些事情，你也該放下了。」

「放下？修羅殿為什麼會不復存在？那是因為修羅殿所有的人都被寒玖璃殺了！還有他……」說到此處，姬子伊的臉上揚起了一抹痛苦之色，停頓了許久，才勉強壓下了心中的哀傷，繼續說道，「如此血海深仇，你讓我怎麼放下？」

「當年，你若沒有執意跟着他去修羅殿，而是一直留在樓外樓，他們的血海深仇，又怎麼會需要放在你的心上？」

樓晏將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聲音也陡然提高，「另外，你不要和我提血海深仇這四個字，就算是血海深仇，也是他們咎由自取！

我早就告訴過他，也告訴過你，冷月婉和忘川有莫大的關係，不能碰。而寒玖璃的性格睚眥必報，更是不能隨便招惹。但是你們不聽我的話，偏偏要去刺殺冷月婉。第一次刺殺的結果，是被寒玖璃血洗了修羅殿。第二次呢？直接要了他的命！

姬子伊，如果不是我趕到的及時，你此刻已經是一堆白骨了，哪還會有機會在我的面前說你放不下！放不下又怎樣，難道你還打算去報仇嗎？

你是一個殺手，你殺了多少人？那些被你殺的人，他們的朋友、家人、愛人都放下了嗎？為什麼就沒人找你報仇呢？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才是給他們最大的安慰。

就好像我和么么……樓家一百三十八口人，死的只剩下我們兩個，我不也得放下嗎？否則還能怎樣，和他們一起死嗎？」

扔下最後一句話，樓晏不再多言，將雙腿搭在桌案上，雙手環抱在胸前，靠着椅背，閉眼小憩。

「我……」姬子伊被堵的無言以對，卻沒有生氣，因為樓晏的話雖然言辭犀利，但他知道每一個字都是為了他好。

所以……他真的該放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