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局 風緊雲輕已變秋

第九十七局 風緊雲輕已變秋

“有什麼問題嗎?”陸子逸彷彿察覺到了什麼,問魏長卿。

魏長卿卻閉口不答,他曾在刑部大獄中受周源死前之託,保存密扇,就連陸子逸也以為周源早就死了。而今天,他看到運屍車上的那個人,右手食指和中指明顯與常人不同,食指末端有些扁平,而中指左側微凹,這是棋士長期執子所造成的。刑部大獄中所關押的長期執子的棋士又有幾人呢?

懷着不安的心情,魏長卿這次怎麼說都要弄清楚才好。如果死的真是周源,至少也要告訴陸子逸,如果不是周源,那就說明周源還活着,自己也好想辦法籌謀將其救出來。

“子逸。”魏長卿想到了一個辦法,“你趕緊踹我,使勁點,最好把我踹得撞上那輛車。”

魏長卿後半句話還沒說完,陸子逸便一腳踹到魏長卿的小腹上。本來魏長卿想準備好,在讓陸子逸踹,沒想到陸子逸竟然也沒有一絲猶豫就上了,而且力道之大,根本不用魏長卿裝模作樣地撞到屍車上。

這小子怎麼有這麼大勁道,魏長卿一邊趔趄地栽到屍車上,一邊嘀咕,到底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讓他這一腳毫不猶豫,並且冷靜客觀、力道十足。

魏長卿按照預定計劃撞到了屍車上,蓋住屍體的草席也被他“一個不經意”地拽了下來。魏長卿用餘光看了看車上的人,屍體的身上有一塊一塊的黑斑,臉已經扭曲地不成樣子。

“是趙延年!”在一邊的陸子逸立刻辨認了出來。

魏長卿本不信,見陸子逸面sè蒼白,一臉驚怖,也不由得回頭去看。那人確實不是周源,而是趙延年。他很清楚,那些黑斑是中毒的印記,趙延年一定是被毒殺的。原本的陳年舊事卻被冷不丁地翻了出來,那時候王元所縱趙延年毒殺陸子逸,最後事情敗露,趙延年鋃鐺入獄,王元所一直都害怕趙延年對自己不利。沒過多久,刑部大獄就傳來了趙延年的暴病的死訊,趙延年的兄弟趙延華自然也不相信,然而他苦無證據,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魏長卿和陸子逸這麼一鬧,原本街上的人也都好奇圍了過來,有人也認出來這是昭和弈苑的棋士,刑部的人見不好收場,立刻將草席掩蓋了趕緊離開了。然而事情的傳播卻異常的快,沒過多久,市井中便紛紛傳言,刑部大獄裏毒死了一個棋士叫趙延年。

這件事弈苑按理說是要過問的,但事實並非如此。棋聖徐靈化自陳思昭一事時就一直沉浸於美酒女sè之中,兩名掌事王元所和李焯又在各打各的算盤。王元所不想招惹這件事,毫無疑問是因為他是趙延年之死的主謀,而李焯之所以沒有處理這件事,則是因為他在考慮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在昭和弈苑成立之初,因為是由朝中大臣提議,所以朝廷才設立的。當時京城光道場就有幾十個,比較出眾的流派就是永嘉、京師和新安三派,每個派別也有許多棋品頗高的棋士,因此這些棋士們自立門戶,分散在了各個道場中了。各大高手雲集京師,愈演愈烈,當時也是頗為壯觀的。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還好,畢竟是一種民間的活動,朝廷也沒有干預的必要,但是久而久之,朝野上下和市井平民中經常有這樣的傳言。大臣們為了躲避暗哨們的監視利用棋士私下結交,棋士已經不僅僅是下棋的人,而是利益集團背後的一隻力量。千金局、羅漢局、生死局層出不窮,對於京師的治安有十分嚴重的影響。因此,朝廷為了控制局面,才設立昭和弈苑,以期統一人力,評定風波。

然而這並沒有改善京師的人對棋士的印象,黨爭愈演愈烈,早期,昭和弈苑也沒有統一的選拔規則,許多帶着不可告人目的的人也能混入其內。再加上弈鬼的傳說已經如同黑暗的霧靄一樣在京師瀰漫開來,不僅達官貴人們人人自危,就連道場裏普通的棋士也會惴惴不安。所以,就算李焯一派人從京郊來到城內加入昭和弈苑時,朝野上下與市井平民也沒有人歡迎。

但是,衛屏道場一事和陳思昭一事之後,京師中一部分官宦和富商,對昭和弈苑有所改觀了。rì本的棋士在京師中胡作非為,小道場的棋士們人品更是靠不住。由於弈鬼的存在,許多官家、富商和其他也曾被暗中要挾過,民間棋士已經變得完全不堪一擊,捉襟見肘。

這個時候,就有一些人開始算計,似乎與昭和弈苑棋士這些官方機構的人搞好關係,並沒有什麼壞處。棋力的話,自然是不用說,更何況都是吃俸祿的人,其中也有利益的關係。因此,沈一貫和福王正是一開始扶持這些棋士們的勢力之一。

現在,弈苑又因為千金局有了充足的資金,李焯想,或許是該將昭和弈苑好好整改的時候了。用這筆資金,將京師優秀的棋士召集在昭和弈苑之下,與此同時,京師派也可以通過此舉招攬自己的門生。但是此舉很快就被王元所給阻止了,他這個弈苑的老人未必看不出李焯的算盤,因此第一個站出來不同意。事情似乎在這裏戛然而止了。

魏長卿升了庶吉士之後,一是要派人去姑蘇給家裏人報個信兒,也好讓母親放心,再者他少不得要宴請賓客。他本想在會賢堂擺個席,卻不料李焯先跑來和他說這件事。

那一rì,魏長卿正在洛玉軒準備和陸子逸擬賓客的名單。臨近秋季,洛玉軒內海棠樹的葉子臨風搖動,如同金黃sè的紗帳一般。

兩人正商量着請魏國公宗族的徐疆域,只見李焯披着石青刻絲的斗篷風風火火地來了。“在擬名單?”李焯僅僅接過單子粗略過目了一番,便笑着道,“沈府的名單是子逸寫的,弈苑的名單是長卿寫的。”

子逸只是笑而不言,魏長卿卻好奇:“您如何得知?”

李焯道:“一是看字體,子逸自幼臨章草,因此小楷也寫的輕靈飄逸,但是弈苑的名單,字跡中卻透着臨魏碑的痕迹。”魏長卿卻不服:“我是臨過魏碑,但也寫過草書,更何況上個月我還見子逸拿着魏碑臨字。您這個緣由,未免也太玄乎。”

李焯放下字,坐在一邊的官帽椅上:“那你就聽聽我第二個理由。子逸列的沈府的名單上沒有寫沈渃朝,你列的弈苑名單上,沒有趙直垣。”

沈渃朝的名字果然犯了陸子逸的忌諱,他只轉過身去,撥着水晶瓮里湃着的幾串紫紅盈透的葡萄,道:“青天白rì的,提他幹什麼。”

沈渃朝與陸子逸不和,魏長卿是知道的,然而趙直垣這個人,他卻是第一次從李焯那裏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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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棋士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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