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一道鈴聲在靜謐的宿舍內響起，彼時凌晚潯正睡得憨甜，他翻了個身抓着被子的一角蓋過頭頂企圖將那擾人清夢的聲響阻隔開，電話那頭的人耐心十足，這鈴聲一陣接着一陣鍥而不捨的持續着，他迷迷糊糊地拿起電話連看都沒看就接了。
“阿潯。”
“嗯？”
“阿潯，阿潯，你，你外婆她，她......”
電話里傳來元亦蘭嗚嗚哭泣的聲音嚇得凌晚潯一下睡意全無。
元亦蘭在家一向是老公兒子護着，如果不是出了大事輕易不會哭的，果不其然他就聽到元亦蘭哭着說：“阿潯，你外婆她，她快不行了。”
凌晚潯瞬間就懵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凌晚沂見媽媽說來說去都說不到重點連忙接過電話對凌晚潯說：“阿潯，我們現在要趕過去，你學校交代一下自己過去。”
“好。”凌晚潯驟然回神，慌忙地爬起來，掛了電話匆匆去洗漱。
葉間從廁所出來就見凌晚潯神色慌張，他轉頭看了看還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石遇，又看了看桌上擺着的鬧鐘，確定時間還早，他疑惑地問：“晚潯，你怎麼起這麼早？”
“等會說。”凌晚潯這會兒沒什麼心思說話，抓着衣服衝進廁所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臉換好衣服。
等他出來后將事情簡單的和葉間交代一下就匆匆出門去找了他們的輔導員。
學校的事情都處理好后他馬不停蹄地趕往機場，路上已經訂好機票，到了機場他心焦的等着登機。
凌晚潯孤零零地坐在機場大堂候機，心裏酸酸的，眼眶已經發紅，他吸吸鼻子將淚水逼回眼裏，神不守舍地盯着登機口發獃。
他外婆從小最疼的就是他，小時候爸媽去國外看哥哥的時候不是每次都能帶着他，經常把他送到外婆家小住，所以他和外公外婆的感情也特別好。
每年寒假他都會抽一段時間回去看看兩位老人家，陪陪他們，他知道外婆的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但突如其來的噩耗還是將他打了個措手不及，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疼愛他的外婆心裏就一陣陣地揪疼。
忍不住就回憶起小時候的事，心情越來越沉重，越是接近登機的時間他就越害怕，害怕見到奄奄一息的外婆。
他心慌意亂地拿手指在手機上蹭着，最終還是打開微信給白徹發了信息。
【lwx：阿徹，怎麼辦，我外婆不行了。】
【lwx：我好害怕，阿徹，我真的好怕。】
【lwx：我以後是不是都見不到外婆了？】
......
他知道白徹不會回他的信息，可是他就是忍不住，這是這麼多年的習慣，他遇到的大小事都會告訴白徹，也不在乎白徹到底看不看他的信息。
白徹背着書包正慢悠悠的往教室走，一進教室他習慣性的先找凌晚潯的身影，這還真不是他有多想見到凌晚潯，只是想確定好他坐在哪儘可能的選擇一個離他最遠的位置。
然而今天他目光轉了一圈居然沒看到人讓他有些詫異，平時凌晚潯都是在他之前進教室的，然後就眨着他那雙大的有些過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
在他看到平時和凌晚潯坐在一起的兩個室友時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隨意尋了個位置坐下，他猜想凌晚潯大概是貪睡，長本事了，連專業課都敢翹課了。
懶得再為凌晚潯浪費心神，他翻開課本心不在焉地聽課。
等到下課他摸出手機看到凌晚潯發來的信息時微微一怔，他記得凌晚潯的外婆，以前他去凌家找凌晚沂的時候見過幾次，是個很溫柔的人，會拿自己做的小點心給他們幾個吃。
白徹本想打電話給凌晚沂，可是想到他現在估計不得空閑只好先打電話回家，葉海微那邊早就知道了，她準備將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好后就趕過去，畢竟葉海微和元亦蘭從小就是閨中密友，雙方父母幾乎都拿對方當自己的孩子。
在確定了時間后白徹表示自己要跟着一起去，剛好是周末，他媽自然也就不會拒絕，於是就這樣定下來。
等白徹打完電話后忍不住想到凌晚潯給自己發的信息，他打開微信手指停留在對話框上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沒有給凌晚潯回信息。
這人太容易得寸進尺，如果回了他的消息估計接下來的幾天他都不得安寧。
此刻凌晚潯剛抵達越城的機場，家裏現在已經亂成一鍋粥，他拒絕了他哥要派人來接他的提議，自己打了個車就直奔元家。
越城風景優美四季氣候宜人，元家老爺子很早就去京都打拚，在唯一的女兒元亦蘭嫁給凌峰后兩老將事業也交給他們，自己則回到越城老家養老，老人家總是說落葉歸根，上了年紀后心心念念就想回家。
以前每次來越城凌晚潯都很喜歡沿途欣賞路上的風景，眼下自然沒有這個心情，他渾渾噩噩地靠在窗上，整個人都有些獃滯。
從機場到元家大概需要個把小時，這一個小時裏凌晚潯的腦子裏將以往和外婆在一起的畫面幾乎過了一遍，直到司機無聲的從前面遞來紙巾他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終於到達元家，他跌跌撞撞地跑進去，大廳里已經佈置起靈堂，他驚恐地盯着那些擺件，生怕自己來晚了見不到外婆最後一面。
元家管家看到他進來連忙迎上去哽咽着說：“小少爺，你，你來了。”
“溫伯，我，我外婆，外婆她......”凌晚潯眼淚掉個不停，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老夫人就等着你呢，你快進去看看她吧。”
凌晚潯點點頭慌慌張張的朝他外婆的房間跑去。
才到門口他就聽到裏面哭聲一片，他飛快地跑進去，跑到床邊噗通一聲跪下去看着他外婆幾乎毫無血色的臉哭道：“外，外婆，我是阿潯，我，我來看你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一邊說眼淚一邊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元亦蘭見他來了連忙移開一步好讓他看看人。
他跪着爬了幾步，抓起他外婆的手貼在臉頰，淚水已經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看不清外婆的臉，連忙抽出一隻手擦去眼淚。
床上的人呼吸困難，被握着的手在顫抖，她艱難地掀開眼皮，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不過是半睜着眼，眼裏一片渾濁，早已不復清明。
微弱的聲音輕輕喃着：“阿潯......”
“外婆，我在，我在，你別睡，你看看我，你快看看我啊......”
大概是終於見到最後的牽挂，她想對小外孫揚一抹笑卻再也沒有力氣，緩緩地閉上雙眼，停止了呼吸。
“阿婷，阿婷......”見她閉上雙眼，元老爺子悲痛地呼喊失去生命的妻子。
“媽......”
“外婆，外婆......”
一時間房間裏充斥着悲傷地呼喊聲，一屋子的人哭得東倒西歪，元亦蘭幾乎哭暈過去，軟軟地靠在凌峰的懷裏。
凌晚沂抹了眼淚走到趴在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凌晚潯身邊伸手拍拍他的肩喚道：“阿潯。”
凌晚潯回身抱着他哥的腿大哭：“哥，外婆沒死，外婆沒死對不對，對不對......”
“阿潯......外婆她，已經走了。”凌晚沂摸摸他的頭頂哽咽地說：“你別這樣，讓外婆走也走得不安心。”
靈堂被濃得化不開的哀傷所籠罩着，臉色蒼白的凌晚潯和元亦蘭雙雙跪在靈堂里，元老爺子不堪打擊此時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家裏大大小小的事全靠凌峰和凌晚沂撐着，前來弔唁的人不斷，一時忙得不得空閑。
接連幾天下來凌晚潯沒什麼胃口吃飯，肉眼可見地消瘦了，白徹一家來的時候他的雙眼還是腫着的，怕惹得元亦蘭更加傷心，這幾天他都偷偷地躲起來哭。
白徹看到凌晚潯時有一瞬間的失神，原本有些嬰兒肥的臉頰瘦得都凹陷進去了，那雙愛笑的眼睛此時也沒什麼光彩，機械化地朝每一個來弔唁的人鞠躬，似乎連背脊都有些直不起來。
那雙盛着哀傷的大眼只有在看到白徹的時候微微亮了亮，可是現在這個時候他也不可能像往常那般不管不顧地跑到白徹面前刷存在感。
葉海微先是對着元亦蘭噓寒問暖一番，細細囑咐她千萬保重身體，在看到凌晚潯時也免不了一陣難過。
她細嫩的手輕輕撫上凌晚潯的臉頰，心疼地說：“阿潯，你怎麼瘦這麼多，別太難過了，你這樣阿姨真心疼。”
凌晚潯輕輕搖搖頭：“阿姨，我沒事，別擔心。”
葉海微是真心疼他，這孩子嘴甜又貼心，她喜歡的不得了，加上凌晚潯一心向著白徹就更難得了，其實相比於溫和穩重的凌晚沂她更滿意活潑可愛的凌晚潯。
既然兒子喜歡男的，她更希望兒子的對象是凌晚潯，倒不是她不喜歡凌晚沂，只是她覺得自家兒子那種清冷的性子就需要一個像凌晚潯這樣單純的孩子。
她始終覺得凌晚潯這樣天真浪漫的性格一定能溫暖她家那個臭小子，偏偏兒子就跟着了魔似的死認凌晚沂，對這個她極為喜愛的孩子別說喜歡了甚至於是討厭的，這讓她每次都覺得十分愧對元亦蘭。
“哎......”輕嘆一聲，葉海微扯了自己兒子一把，把他推到凌晚潯前面：“阿潯，讓阿徹陪你去休息一下，這邊我來陪你媽媽，你看看你，狀態這麼不好怎麼行。”
元亦蘭這幾天都沉浸在哀傷里並沒有注意那麼多，這會兒被葉海微一說才發現小兒子的情況確實不太好，她明白凌晚潯跟老人家感情深，可自己的兒子她也很心疼，連忙跟着葉海微一起勸說，讓凌晚潯趕緊去休息一下。
凌晚潯拗不過她們只好先去休息，他領着白徹往二樓去，難得白徹今天沒有抗拒，只是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
二樓有個小客廳，凌晚潯打算帶白徹到那去休息一下，才爬完樓梯忽然一陣天旋地轉他腦子一陣暈眩人就往後倒，幸而白徹跟在他身後伸出雙手穩穩地接住他。
白徹看着他蒼白的臉色皺了皺眉，將人扶着站好。
凌晚潯怕樓下的人發現身子一歪靠着牆將自己藏在陰影里，一手扶着額頭輕喘，一手撐着牆。
忽而一陣懸空，白徹將他打橫抱起，他雙手飛快地摟着白徹的脖子驚呼一聲。
“你房間是哪間？”
凌晚潯愣愣地看着白徹，一時間腦子裏亂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等了半天沒見他回答，白徹不耐煩地說：“問你呢。”
“啊？”凌晚潯連忙伸手一指：“那間。”
白徹長腿一跨，抱着他快速的往房間走去，走到房門口前，他見凌晚潯還在傻愣愣地盯着他瞧，他蹙着眉頗為不爽地說：“你發什麼呆，還不開門，你以為我有三頭六臂？”
凌晚潯這才反應過來白徹抱着他壓根沒有手開門，連忙應了兩聲“好”才轉動把手把門打開。
進了房間白徹將他放到床上就準備出去，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衣擺就被床上的人抓住，他側過頭看着凌晚潯示意他鬆手。
“阿徹，你，你能不能陪陪我？”凌晚潯怕他拒絕飛快地加了一句：“一會兒，就一會兒好不好？十分鐘......不，五分鐘就夠了。”
拒絕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可是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他拂開凌晚潯的手轉過身。
凌晚潯以為他要走心裏很難過，眼眶一下就紅起來，眼淚還沒掉下來他就看到白徹從一旁搬了一把矮凳擱在離床一小段距離的地方自然而然地坐了下來。
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凌晚潯才鬆了口氣，他側過身子眷戀地看着那個坐在矮凳上低頭擺弄手機的人，心裏漸漸平靜下來。
幾天下來累積的疲憊終於爆發，不知不覺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