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怎麼來了？”方晟很吃驚。
趙堯堯沖朱正陽點了下頭，示意方晟走開幾步，遞來一個包裹：“喏，小容寄的海鮮，我怕耽擱久了會變質。”
方晟失笑道：“她在搞笑么？我就在海邊工作，什麼海鮮吃不到？還千里迢迢寄過來。”
“千里送鵝毛呀，”她明亮的眼睛在他臉上一掃，微微遲疑道，“你注意到沒有，最近三個月小容只寄了兩個包裹。”
“是啊，有問題嗎？”方晟表面裝作不在乎，心裏卻是透亮，不單是包裹，近來兩人互動也明顯減少，通了幾次電話總不咬弦，每次都不歡而散。
“沒，那就這樣。”趙堯堯果斷結束話題，像來時一樣急馳而去。
看着車子背影，朱正陽道：“美女主動上門，好兆頭啊。”
方晟急忙擺手：“別誤會，上次就說過只是普通朋友，幫我和女朋友傳遞包裹而已。”
“真這麼簡單？她專程跑三灘鎮這趟來回，汽油費比包裹還貴吧。”
“越說越扯，快進去吃飯！”
方晟也解釋不清，只得拖着朱正陽進了食堂。
幾天後，縣城方面突然傳來爆炸性新聞：原縣城一把手倒台，市裡緊急空降一位姓韓的領導。
到了周末，鎮領導們都無心上班，紛紛坐車去縣城打探消息——新領導的思路、風格，對前一輪人事調整的看法等等，需要在第一時間揣摩、分析。
朱正陽也搭車回家團聚。
凌晨一點多鐘，方晟被手機鈴聲驚醒，只聽了一句便驚得坐了起來：
“小晟，爸夜裏突發心臟病，已經送到省中醫院了！”這是方華的聲音。
“現在情況如何？”方晟趕緊問。
“很糟糕，大夫說要儘快做心臟搭橋手術，否則隨時有生命危險……”
“那趕緊做吧！”
方華嘆了口氣：“你說得倒容易，省中院病床緊張，而且大夫說心臟搭橋手術要預約，估計要排到兩個月後，媽讓你趕緊回來看看爸，防止……”
“我明白，這就動身！”
方晟第一反應是打電話給朱正陽調配車輛，隨即想起所有公務車都跟鎮領導們去縣城了。
緊接着打電話給鎮上的幾輛黑面，司機聽說去省城均一口拒絕。
直說最近省城對外地出租車查得很緊，動輒罰款停運，沒人敢觸霉頭，最多只能送到縣城。
說不定是見父親最後一面，可自己竟沒法趕過去！方晟放下電話瞬間感到深深的悲哀。
在屋子轉了兩圈，陡地眼睛一亮：趙堯堯不是有車嗎？緊要關頭或許她能看在周小容的面子上幫忙。
方晟立即打電話叫來黑面的趕往縣城，方晟在車上硬着頭皮撥打趙堯堯的手機。
沒一會，傳來一聲帶着濃濃鼻音的嬌憨的聲音：“嗯？”
顯然沒睡醒，跟平時清冷而有距離感的聲音判若兩人。
方晟愣了幾秒，隨後急忙說：“深更半夜打擾你真不好意思，現在情況是這樣……”
他將父親病重住院的事講了一遍，然後說，“縣城出租車都不敢去省城，能不能把車借我用一下？”
一氣說完后他緊張地等待她的反應，半晌聽不到她說話，方晟有點泄氣。
這時趙堯堯才說：“夜間駕駛要求高，你開車少，又不熟悉我的車，”說到這裏方晟以為是委婉的拒絕，誰知她接著說，“我開車送你。”
“啊？！”
趙堯堯淡淡地說：“就這樣，你直接到我家會合。”
說完便掛斷電話。
方晟獃獃看着手機屏幕，司機在一旁悠悠地說：“人家小姑娘看上你了。”
“別亂說，我有女朋友。”
“結了婚還能離婚呢，何況談戀愛，”司機大笑着幫他分析，“如果是普通朋友，人家願意夜裏開三個多小時的車陪你去省城？”
“她，她是我女朋友的朋友，也算有點交情……”說完，方晟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
快到縣城時，趙堯堯又打來電話要他把父親的姓名、年紀、單位、住院地址等各種信息用短訊發給她，方晟不知為什麼但也照做了。
等他到望海小區門口時，趙堯堯已站在車邊等待。
月光下她一襲紫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長發披肩，眉目如畫，晚風吹拂，衣袂和長發微微飛揚，彷彿翩翩起舞的仙女。
方晟第一個念頭是：這麼短的時間她居然來得及打扮一新？
第二個念頭是：她為什麼打扮一新？
事實上第二個念頭更他感到不安。
趙堯堯見他過來也不說話，直接上車發動，“轟”，猛踩油門急馳而出。
鼻際間縈繞着女孩子車上特有的溫馨的香氣，方晟心裏覺得非常愧疚：他與周小容從大二開始談戀愛的，三年間出入她宿舍上百次，對包括趙堯堯在內的其他三位舍友基本無視，聽周小容說，趙堯堯的家在省城，但母親可能住在黃海，趙堯堯可能為了陪伴母親放棄在省城找工作，她父母可能很早就離了婚……
一連串可能，說明周小容對這些信息並不確定。
方晟打破沉默說：“這趟太辛苦了，到省城后我幫你找個賓館休息一下，明天你先回黃海，我那邊時間沒準，到時坐班車回來。”
隔了會兒她淡淡說：“我正好回家看看，到時通知我。”
方晟注意到她不容商量的態度，不便拂了她的好意，就笑問：“你父母都在省城工作？”
趙堯堯抿了抿嘴，搖搖頭，不知道具體什麼意思。
車速極快，平常三個多小時的路程只用兩個半小時，開到省中醫院門口時方晟與方華聯繫，問父親是不是在急診病房外的走廊，誰知聽到方華興奮的聲音：
“爸已進了手術室！”
咦，幾個小時不是說心臟搭橋手術要排隊等到兩個月後？難道母親或哥哥又設法疏通了關係？
方晟滿腦子問號，也沒多想，當即兩人直奔急診手術室休息區。
進了大廳他才意識到趙堯堯的位置很有講究，身體保持半臂距離，稍稍落後他小半步，看起來既和他一起，又不顯得過於親密。
方華站在休息區門口，方晟一見他便問：
“手術有多久了？”
“一小時前進去的，胸外科葛主任親自主刀，心臟搭橋手術的頂尖高手，省城第一把刀。”方華說。
說話間肖蘭和任樹紅從裏面迎出來，目光均投向他身側的女孩，任樹紅嘴快，搶先問：“這位是……”
女朋友的朋友？
方晟覺得這樣說有點夾生，正猶豫間，趙堯堯徐徐說：“各位好，我是方晟的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