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提點

沁芳苑雖是姨娘住的地方，地兒可不小，即便如此，因着來的人眾多，也不能全都給擠到了蔣姨娘的寢房裏。

到了地兒之後，小輩那些十分自覺地在沁芳苑正廳候着，進寢房除了侯爺和侯夫人，還有沈姝及沈嫻。

蔣姨娘原本是懨懨地躺着，見來了人趕忙要坐起來，遠遠地，就被紀氏給勸住了。

「蔣姨娘別亂動，好好躺着。」說著話的功夫，紀氏已經到了床前，她先摸了摸蔣姨娘的額頭，確定沒發燒之後才在床邊落了座，兩道柳眉都皺了起來，「方才聽說你吐血了，可有這回事？」

蔣姨娘笑了笑，略有些心虛，「應該只是意外，可能是咳得多了，喉嚨受不住才這樣。」

紀氏可不聽她忽悠，她將信將疑，「你前兩日雖會咳嗽，卻不見這麼厲害。也怪我疏忽了，昨日還過來看過你，竟沒發現有什麼異常。」

蔣姨娘忙解釋，「夫人不要這樣說，昨天確實都還好好，妾身甚至還出去曬太陽賞花，也不知怎的，今日就這般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一面笑一面拘謹地把跟前人都看了看，最後，目光則是落在了沈嫻的身上。

沈嫻朝她眨了眨眼，手裏頭無意識地拿手指頭在帕子上轉圈。

母女二人就這般對視了一眼，很快就錯開了目光。

「是妾身不爭氣，倒是連累侯爺都還要跑過來一趟。」蔣姨娘原本還想再說點什麼的，忽地喉頭又癢了，下一刻就抑制不住地咳了起來。

她確實咳得厲害，哪怕有紀氏幫着拍背，依然是咳了好一會才作罷。

萬幸的是，這次帕上沒帶血。

蔣姨娘鬆了一口氣，耳際卻響起了寧威侯和紀氏的對話。

「蔣蓉看起來確實情況不太好，大夫是怎麼說的？」

「是說染了風寒，外加休息不好，還有心病才導致如此的。」

「哦？還有什麼心病……」

蔣姨娘不自覺地揪緊了被子，與寧威侯寥寥數語過後的紀氏已經湊了過來。不待她開口發問，蔣姨娘已經知曉紀氏是要問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心病，只是突然間多愁善感，想到了逝去的父親罷了。」

紀氏便沒再多問了。

蔣姨娘的父親原本是侯爺的部下，當年打仗的時候已經死在了戰場。

寧威侯抿着唇，也不知要如何安慰。

蔣姨娘拿帕子捂嘴，又咳了起來。她已經盡量壓住聲音，奈何咳起來又凶又猛，她甚至連眼淚都咳了出來。

再抬頭的時候，便看到跟前站着的貴不可言的三人眉目間都是擔憂，反而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那位，看不出是什麼神色。

她頓了頓，開始趕人。

「……妾身如今病着，按理說侯爺，夫人及大姑娘是不必走這一趟的，省得給過了病氣。如此一來，那妾身就罪不可恕了。」

紀氏扭頭便讓寧威侯和沈姝出去，「這裏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們先出去，有什麼話一會再說。」

沒想到蔣姨娘還是不同意，非要她們都走。

「妾身一時半會好不了，再說了，大夫之前才將將來過，亦是建議妾身躺着多休息休息。」

「夫人若真是擔心，那便讓嫻姐兒留下來就成。」

沈姝自進了這個屋之後，便發現蔣姨娘及沈嫻之間不太對勁。

雖說沈嫻自出生后便放在阿娘膝下養着的，可阿娘對嫡庶之間並不太計較，故而沈嫻與蔣姨娘之間的感情也不錯。

蔣姨娘若有好東西經常會給她，而沈嫻若是無事，也會去找蔣姨娘說說話。

可方才她看得分明，沈嫻見到蔣姨娘一副病懨懨的模樣，面上的擔心也是有的，卻顯得很是淡薄。

那可是她的生母。

換成紀氏病得厲害了，沈姝不急死了才怪。

她料想着蔣姨娘要留下沈嫻估摸着是有目的的，故而便勸紀氏，「阿娘，既然大夫都有交代了，那我們還是不要在這裏影響姨娘休養才是。您若是擔心，回頭遣大夫再過來好好問問病情會更快一些。」

寧威侯及紀氏亦覺得有道理，與蔣姨娘作了道別後就走了。

等人一走，屋子裏就顯得空曠曠的。

蔣姨娘屏退了下人，正要躺下去的時候又起了一陣的咳嗽。沈嫻到底看不下去了，忙過來幫着拍背。

蔣姨娘卻推開了她的手，有氣無力地拿帕子拭了拭唇角，不欺然，又看到紅點點。

她愣了一瞬，忽地遞到了沈嫻的跟前，「嫻姐兒你看，我又咳血了。」

沈嫻的眼神一晃，不自覺地咬了咬下唇。

蔣姨娘似是沒看到她的細微動作一般，又道：「若是大夫一直查不出我這個病的源頭，照這樣下去，我過不了多久可能就沒了。」

大抵是這幾句觸動了沈嫻的神經，她下意識搖了搖頭，「不會的，姨娘，您不要太擔心。」

蔣姨娘笑了笑，忽地拿眼深深把她望着，「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的？」

沈嫻與她對視了一眼，卻是避了開，「希望姨娘趕緊好起來。」

蔣姨娘默了默，「還有呢？」

沈嫻咬着唇搖了搖頭，卻是紅了眼睛。

蔣姨娘便不再逼她，很是吃力地要躺下去。發現自己有些不方便后，讓沈嫻過來幫忙。

「我好歹生了你，讓你扶着我躺下應該不過分吧？」

沈嫻這才如夢初醒，趕忙過來搭了把手。未了，還給蔣姨娘倒了杯茶水。

蔣姨娘卻是擺了擺手。

沈嫻便把茶盞擱在了桌几上，又訕訕地在床旁的一隻杌子上落了座。

母女二人一時沒人再開口。

好一會，蔣姨娘才輕輕說起了話。

「我這一生比起別人，實則過得夠好夠幸福的了。你外祖父死前託孤，我才得以成了侯爺的妾室，你也才有了榮華富貴和百般的寵愛。」

「作為一個庶女，你得到的夠多了。錦衣玉食的，什麼好東西都不缺，過得比普通人家的嫡女都不差，這般的大恩大德，嫻姐兒你應該珍惜才是。」

「不要去動什麼歪心思，是你的自然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就不要去肖想。人這一生啊，要懂得知足常樂，有侯爺侯夫人在，你以後的日子雖比不上大姑娘，卻也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