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七十年代的赤腳醫生1
迷迷糊糊中,柳綿聽到有人在敲門,聲音吵雜,柳綿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木頭樣的屋頂,黃泥巴牆,牆角還有蜘蛛結的網,柳綿能清晰的看見蜘蛛網上有一隻不知什麼的蟲子在掙扎。
「duang,duang,duang」的敲門聲音從門外隱隱約約的傳來。
「綿丫頭,快開門啊,出大事兒了。」
柳綿掀開身上的薄棉被,眼睛掃了一下被面上藍色的大補丁,針角還挺細。
一邊循着聲音走去,一邊在思考自己想着的處境,這是在睡夢裏直接穿越到任務世界了?果然新出廠的系統功能少不說,性能也不太穩定啊。
柳綿打開房門,抬頭看看天,圓圓的月亮掛在天上,系統時間顯示凌晨3:00,敲門聲越發的密集了,柳綿藉著天上的月光快速的走到院門,拉開門閂。
就見一個滿臉褶子的大爺,手舉了起來,正準備接着敲門。老頭身後還是一個老頭兒,一個乾瘦的老頭兒,滿頭白髮,但看面孔,年紀也就50歲左右。
緊接着一個身形高壯的女人從倆老頭後面擠出來,把兩個老頭一下撞開,快速的來到柳綿面前。
直接伸手去拽柳綿的胳膊。一邊拽一邊走,嘴裏跟機關槍一樣,突突突的冒出一堆的話。
「綿丫頭,快,快跟我去牛棚去看看,大黃牛昨天下午的時候就要生了,結果到現在也不見生出來,折騰到現在大黃牛也沒有力氣了,怕是不好了!哎呦。。。」
焦急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凌晨越發的響亮,不知道吵了誰家的狗,汪汪的叫喚起來,被主人呵斥了幾聲,便嗷嗚的不再出聲了。
高壯大娘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眼淚,眼角偷瞄了一下白頭髮的老頭兒接著說道。
「這十里八村的也沒個獸醫,本來你爺在的時候,也能管這些事情,畢竟能給人看的了病,就瞧得了牲口的命。可柳老爺子這不是剛走。。。」
高壯大娘還準備再說什麼的時候,就被兩聲咳嗽打斷。白頭髮的老頭瞪了高壯大娘一眼,高壯大娘似乎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挺壯實的一老娘們兒,縮了縮肩膀,帶着些許討好的笑,望着柳綿。
「綿丫頭,這也實在是沒有辦法,村裏的牛是公共財產,這馬上就要‘雙搶"了,牛要是沒了,挨批評還是小事兒,這搶收任務要完不成,我怎麼給黨和國家,還有大傢伙兒交代啊!」
白頭髮老頭悲聲說道。飽經風霜的臉上全是自責的表情。
‘「行了」敲門的老頭小聲喝道。滿是褶子的臉上帶着一種堅毅,讓人瞬間安心不少。
「綿丫頭,你爺說你在首都也在大醫院呆過。想必差不了多少,你只管看,不管好壞,我們都認了。」
而被高壯大娘拽着的柳綿,終於被系統傳送完記憶了,其實就是一些重要的畫面,像電影一閃而過,一個女人的一生也就過去了。
現在這具身體也叫柳綿,22歲,現在是藍星華國75年,父親是某個兵工廠的技術人員,母親是出納,都是國家公職人員,半年前雙雙殉職。.
上面給到柳綿通知就是:機械故障引發的爆炸。而柳綿自己知道,機械故障怎麼也無法涉及做財務的母親。
聰明的柳綿沒有問,拿着上面給的撫恤金,以照顧農村獨居的爺爺為由,先是辭去剛入職不久的軍區醫院外科醫生的職位,申請調入湘北老家鄉下,做個鄉村赤腳醫生。
七十年代的工作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尤其是醫院這種職位,所以很快就被批准了。然後快速的處理好在首都的家產,能送人的送人,能用的直接打包到郵局寄回鄉下。
柳綿回到鄉下后,照看快70的老爺子。
老爺子一生有三個兒子,老大解放戰爭犧牲了,老三留在了朝鮮戰場,現在唯一存世的二兒子也犧牲了,只留下一個剛工作的女兒。
柳老爺子接到兒子兒媳離世的消息,當時就倒下了,等柳綿回村裡沒幾天就駕鶴西去了。
餘下柳綿一人,獨居在村尾的泥瓦房裏。這些天來,也沒和村裡人開始走動,所以這仨人,她是一個也不太認識,小時候到時常來村裡,所以對他們只是隱約有一點印象。
今天是老爺的頭七,柳綿再堅強冷靜,也不過是一個22歲的女孩,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失去了所有的親人。
暗自神傷,加上這一個月的高度緊張,悄悄的給父母和爺爺燒了紙,晚上躺到床上,人就沒什麼精神了。
原來的世界裏,柳綿自己一個人熬過去了,在這個村子呆到了79年,然後想辦法去了香港,從香港去到美國定居,成為全球最優秀的心腦血管醫生之一。
直到去世,她也沒有回到華國。也沒有回到這個埋葬了柳家一家人的故鄉,沒有回來給親人上過一炷香。
現在變成了源世界而來的柳綿。
「到了!到了!快!快!老韓,現在大黃牛怎麼樣了?」白髮老頭兒的大叫聲,打斷了柳綿的思緒。
被高壯大娘拉着走過村口的小土橋,右手邊就看一間低矮的土坯房,裏面隱約有火光。柳綿靠近土坯房的時候,鼻子裏聞到了久違的牛糞味道。
她深吸一口氣,看着已經卧倒在枯草堆的大黃牛,大黃牛黑幽幽的眼睛裏,流出兩行清淚,這個操作柳綿熟悉,她小時家裏養過一頭牛,基本每天放學回到家,就是她牽着出去放牛的,從一頭小牛犢子,養成強壯的成年牛。
她要上初中的時候,父母最終決定把老家的房子賣掉,接她到鎮上住,牛就無法帶過去,便賣給了做牛羊生意人。
那生意人去牛圈牽牛的時候,那頭牛也是這樣用清亮的眼睛看着她,然後圓圓的大眼睛裏流出了兩行清淚。
村裏的人看稀奇一樣的看着這流淚的牛,父母唏噓了半天,然後把賣牛的錢藏到了卧室深處。
14歲的柳綿,看着陪伴了自己6年的那頭牛,就這樣被趕上了收牛的貨車,和其他的牛羊擠在一起。一直等車開到路的盡頭。
她記得,那年似乎也是個夏天。那年的夏天,有一個叫柳綿的姑娘很孤單,沒有人發現的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