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塘嶺異事(4)
“爸爸,你醒了”
唐中明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緩緩醒來,看着眼前的女兒,看着旁邊的妻子,將他們深深的擁入懷中,一家人暢快淋漓的大哭一場,而我也總算放下心來。
幾個月後,他們一家人來到梭溪,來到我們村的廟宇,備下很多紙錢香燭和三牲祭禮,說是來還願,感謝廟宇的菩薩保佑他大難不死。..
期間與人詳談,知道當日賴玉芊並沒有活過來,最終還是走了,而自己則是賴玉芊出事的第二天拉車經過塘嶺出了車禍。
如此一想不禁唏噓人生若夢,有時候到底你是活在哪裏誰都說不清楚,又或者到底是迷離之時和賴玉芊有那麼一絲情愫。
總之過往之事如煙雲,不論它是在雲中或者霧裏,情總歸是萬物之初。一如雨英尋夫,又如女童尋父。
唐中明把自己昏迷這些日子以來在夢中發生的事情也一一的告訴了我,不禁讓我唏噓感慨。
很多人說鄉下農村更多的保留了一些歷史的遺留傳統,這點我很確信,比如說信仰,質樸的人們會把敬畏神靈,才能得到神明保佑,上天垂憐當成是一種信仰。
同樣很多人會說這是一種封建迷信,可是究其因果,這到底算是迷信嗎?我不敢苟同。
依稀記得中學的時候,有一個我很討厭的科學老師,討厭歸討厭,但在某一堂課上,他說了一句話,讓我畢生難忘。
他說‘科學和迷信只是一步之遙"這句話算的上比較有中肯的。
我們村裡和我父親一樣,目前身染着癌症的有兩個。
另一個是一個60歲左右的婦女,腸癌,發病比我父親早半年,可是卻嚴重的多,同一個醫院檢查,我的父親因為基因突變和實驗性藥物匹配,獲得了用藥的資格。
因為藥物的療效,父親的腫瘤被控制的很好,而且身體狀況也和常人一樣,除了藥物本身對人體造成的副作用,比如說偶爾拉肚子,脫髮,口腔潰爛等等。
但是這一切副作用比起癌症的折磨可真是小巫見大巫,算不得什麼,所以我心裏是想着,姑且不去幻想父親的病能治好,不去幻想奇迹,只要他能控制在當前的狀態,就已經足夠了。
對比我父親而言,腸癌的那個人可就痛苦的多了,發病半年,各種化療,各種手術,總之已經沒有一個人形了,基本上也拖不了多少時間。
人都是這樣,一旦眼看着沒有任何機會,任何法子的時候,都會寄託於上蒼。
距離我家幾十公里,另一個鎮子上,有一個叫‘觀音岩"的佛廟,深山當中,傍着山頂的一塊岩石,搭建着的一處廟宇,供奉的是大慈大悲南海觀世音菩薩,又有人說是送子觀音。附近的很多人都會到這裏求子,據說靈的不得了。
不管什麼類型的神明,被人傳言如何如何靈驗,所以遇上些不順心的人們,都會帶着貢品,香燭到這裏祈福。
有一天腸癌的那人家屬結伴我的母親說去那裏上香祈福。
我母親當天和他乘車到了那個鎮子,從鎮子出發坐車繞山路到觀音岩只要半個小時,可是母親和那人的家屬沒有選擇坐車,而是從山腳步行,沿着崎嶇的山路而上,走了4個小時才到。
不是說沒有坐車的錢,而是往往很多人到了這裏都會選擇步行,據說這樣才顯得心誠。
在那裏燒香禱告了一番之後,一人求了一張簽書。
找到廟祝解簽。
那廟祝瞄了幾眼簽書道:“雖然簽面不同,求的事情卻是一樣。”
廟祝看了看那人家屬,嘆氣道:“準備後事吧!”
母親和那人也是奇怪,自己和這個廟祝素未謀面,求什麼事先也沒說,為何他能直接說出這麼一句話。
都說一些解簽的伎倆,不過是看人表情,套路幾番,或則說些有的沒得,讓你覺得似曾相識,繼而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同樣,一般解簽的人只說好,不說差,可是這個廟祝卻實在讓人費解。
按理一般人要是聽到解簽人這麼說,肯定是沒好臉色,只不過我的母親和那人家屬,其實心裏清楚,自己來求的目的,所以非但沒有怪罪,反倒覺得這裏果真如傳言那般靈驗。
廟祝又看了看我母親,笑道:“別人的癌症會死人,你丈夫的癌症不會死,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保佑着哩!”
我母親一聽,興奮的不得了,眼眶中流出晶瑩的淚花,原本父親因為用藥的問題,情況一天比一天好,而且知道的鄰居朋友都說我父親命不該絕,看這樣式應該醫的好,如今又得到這個菩薩簽書的再次證明,所以免不得激動萬分。
至於和母親一起來的那人,他也為我母親高興,兀自里自己卻是難受,不過也沒辦法,一切都是很明了,他家那個已經躺床上半年,真的只差一口氣,飯都吃不了,而我的父親生龍活虎,不知道的人,根本不相信他是癌症晚期患者。
回到家,母親一個勁的和我說如何如何靈驗,怎麼的,數不盡的喜悅。
不過說起來也是奇怪,母親和那人去求籤根本沒和廟祝提起過任何事情,他居然能直接一口斷簽,再則有人會說,可能他認識母親和那人,知道我們兩家的情況,所以才這麼說,可是這更不可能,素未謀面,距離那麼遠,那個鎮子上有沒有親戚朋友,他又如何能知道我們家的事情呢?
我很願意相信他的靈驗,也沒有理由不去相信,因為我希望有神明,希望神明告訴我這一句,別人的癌症會死,而我父親的癌症不會死是真真切切,實實在在。
只不過或許世界之事千百怪,有時候明着眼的字面都可能讓你理解錯誤,而我的父親終究還是死了,確實不是癌症的原因,因為一年多的治療,藥物的輔助,父親的腫瘤已經越來越小,身體也越來越壯實。
可我忽略了一點,實驗性藥物雖然能抑制腫瘤細胞,然而副作用也是巨大的,因為是實驗性藥物,所以他的副作用有很多都是未知的,這一點當時醫生也和我明說了。
可是在那種情況下,我只能選擇讓父親被當成小白鼠一般接受治療,如果成功可能有奇迹,如果失敗,那麼醫院不會有任何責任,這一點我也在協議上籤了字,怪不得任何人。
最終我的父親死在腦溢血,簽書上說我父親的癌症不會死,確實他不是因為癌症而死,這也是夠諷刺的。
父親死的時間,是唐中明事件往後的一個月,那時我在網上找了一份工作,工作地點是在廣州。
是在一家殯儀館裏工作,當時網上看到這個信息,殯儀館守夜人,薪資日結,一天800。
為了錢,我想都沒想直接殺到了廣州,結果到了那邊才發現,並不是單純的守夜人,有時候還得干一些其他工作。
比如說搬搬屍體等等,總之殯儀館的各種工作都要涉及,自然是那種髒亂,令人悚然的事情,要不然薪水怎麼可能那麼高。
廣州是大都市,很多外來打工人員,同樣很多意外,到了這個時候,那些被車子拉到殯儀館的屍體,他們的家屬因為要從外地趕過來,暫時沒人打理,更沒人願意去搬動,可是就這麼放着又不行,所以這種事情一般都交給我這些人來做。
剛開始我也覺得很噁心,手腳冰涼,可是為了錢,我咬咬牙,幹了幾天以後,想想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
而正在我呆在這裏的第二,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接完電話之後,我沒有哭,而是篤定的掛了電話,因為這一天的出現,我在腦海里已經模擬了無數次,比如當天得知父親得了這種病之後,哭的跟個淚人一樣,感覺天都塌下來了,可是逐漸的承擔起了整個家的擔子,反倒讓我沉穩了很多,不過每每想到哪天父親真的走了,我該怎麼辦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淚水嘩嘩留下,我的老婆還經常笑話我,說我怎麼跟個孩子一樣,動不動就哭。
而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我居然忍住了淚水。